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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的朋友: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吧。或许是我离开的几年后、几十年后、几百年后、或者上千年后,等到这幅记录了我的话的银板都被腐朽,你才看到它,又或许在这之前,艾德蒙家已经寂寂无名,我的后代为了谋生打开了它,将它卖掉换取谋生的钱财。如果买下它的人识货,将它作为古董流传或者卖给人收藏,如果不识货,把它简单地熔成银子,那么我最后想要传递给你的话就悄无声息地泯灭在世界上了。

我在此真诚地祈祷,你会看见它。为我家族的未来,为我的后代祈福。

冒出给你写信的念头很简单,仅仅是因为早上我无意中地瞥了一眼窗外,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似乎要下一场大雨,与你分别的那天一模一样。我无端地想要算一算时间,一算才发现在你离开之后已经过了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我已经不再是年轻而无忧无虑的少年人。妻子为我诞下了一双儿女,而这双儿女也已经成家立业,又分别诞生了几个孩子,而这几个孩子,也就是我的孙子,也快要到了成家的年纪,我的妻子这几天已经和我商量要为他们举办年轻人的聚会。

小孩子真活泼啊,像是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他们会在家族的庄园里淘气,捉迷藏、玩泥巴,爬上爬下,到处探险,把自己弄的一身脏,让我想起过去的自己和你一起在家里的果园中玩耍的日子,虽然和现在的庄园比起来,果园根本不值得一提,但是我就是觉得果园才是最好的、最大的地方,那些回忆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甚至就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我常常被这样的想法所迷惑,以为自己还停留在少年时代,可当我想要迈开步子,加入那些孩子们的时候,身体上的力不从心才猛地把我从这样的迷梦中拉回到现实。这个时候,我才真正地意识到,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少年人了,而我们的经历已经成为了对一个人类来说很久远的事情,久到所有的悲喜都被时间冲刷地模糊不清。

请来的医生说我的身体没有任何毛病,让我放松心情,还给了我一些安眠的草药。我没有用它,因为我知道这个病其实是来源于我的内心,来源于我们共同的回忆。

在你离开之后,那些魔法师和我的父亲都在四处寻找你的下落,我编了个谎,他们没怀疑到我的身上,不过也有可能是不屑于怀疑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那天的大雨帮了很大的忙,他们最终没能找到你的踪迹,在这里徘徊数月之后就离开了。而没过多久,我的父亲就去世了,他现在你失踪之后就陷入了崩溃的精神状态中,即使我不知道他在焦虑些什么,光是我知道的金币数量就足够我们家人的下半辈子过上足够富裕的生活。

直到在父亲的葬礼结束后,我们几个继承者和城邦里来见证的几位长者一起打开了所有的地下室,就像是打开了灾难的魔盒。

说实话,我原来以为那些地下室中只是一部分用来存放黄金的而已,但没想到父亲地下室里全部都是金子,太壮观了,视野所及之处全都是金灿灿的金币,只要有一点点的光源,整个地下室都亮如白昼。那些金币宛如泥土一般堆成一座座小山,把地下室都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连门都不能打开,甚至让人会产生这些都是无用之物的错觉。

金子、金子,财富的源泉,权利的温床,我从没想到我的父亲居然会有这么多的财产,毫不夸张地说可以买下一整座都城。

这些都是你变出来的吗?真的是太厉害了!

因为金子的数量太多了,我们不得不花了些时间来进行分拣和统计,我的手、不对,我们家所有人的手都因为过度使用而累发抖,但是没有人提出找帮手的提议,连我也不例外。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我也中了金子的魔力吧。

然后噩梦开始了。我们最后得出了一个庞大的数字,即使是百分之一都足够买下一个小城邦,一个小小数字的变动都能成为天差地别的不同。

但我没想到对原先平分最先提出不满的我们的母亲。

她说:“我养育了你们,还照顾了一家人这么多时间,所以我应该多分一点。”

这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应该让我们每个人多分给她多少呢?

这个数字就成为了我们每个人争论的焦点。太多了,因为整体的黄金实在是太多了,一个小数点都不能让步,一个单位都不能让步,亲情在巨富前荡然无存。对我来说那真的是暗无天日的十天时间,原本还能亲密地说着话的家人,渐渐变成了维持表面礼仪的陌生人,逐渐又变成了恶语相向的仇人,直到最后有一天我看见家人们毫无体面地撕打在一起,痛斥着对方的缺点,从头到脚地辱骂对方,男人们互相殴打地鼻青脸肿,女人们则恨不得撕掉对方的脸皮。

在混乱中我听见有什么易碎的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叮叮当当地又被人的鞋底碾来碾去。我鬼使神差地跑过去看,发现那是很久以前我的父亲花了大价钱请一位画家为我们制作的画像,包括了我的嫂子和姐夫们,还有我的侄女侄子,每个人的脸蛋都被绘制地栩栩如生,肢体亲密地勾搭在一起,仿佛谁也不能分开。

忽然,我听见了妻子的尖叫,回头发现她正被我的母亲压在地上拉扯她漂亮的金发。

“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当初你和我儿子的婚事还是我一手促成的!现在就露出本性了?竟然挑唆自己的丈夫向他的母亲去争夺?我告诉你你一个铜子儿都别想从我这里多拿!”

妻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就像是冬天的冰互相剐蹭一样刺耳:“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怎么不跟那个老头子一起死了呢,这样还省点力气照顾你!都是要死的人了?要那么多干嘛?留着看吗?!”

我没再听下去,一股冰凉的恶心感突如其来地在我的胃部蔓延,就像是冰块在我的胃部碰撞。跑出房子后,我忍不住跪倒在草地上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