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所有人，此时都没有注意到。
珊瑚的表情，在几人对话间，愈发古怪。
除了冷萤刚开始还一直在关注她的情绪之外，所有人都在讨论案子。
原来……
她的母亲在生下她后，并没有丢弃她。
不管她的爹是谁。
至少，她现在也是有母亲的人了。
她的思绪游离在所有人的对话之外，慢慢想通了一件事。
十几年来。
这是她第一次，深刻地感觉到，这世上存在一个自己既陌生又亲密的人。
她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
”既是帮凌倩倩报仇，”冷萤细细观察凌雪霜的表情，“凌云海是你亲哥，凌天青是你亲侄子，他们又是哪里得罪了你？”
凌雪霜眼神不错地与冷萤对视，装傻问道：“冷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明明有更好的方法，让万归宁承认自己是杀害凌倩倩的帮凶，为何非要将凌云海与凌天青拉入局？”冷萤进一步问道。
五官柔美的妇人眼眸微微一颤，随后轻展笑颜，看向冷萤身边的珊瑚。
珊瑚见凌雪霜的目光看向自己，并未与之对视，身体却轻轻一抖。
顺着凌雪霜的目光，瞧见珊瑚此时的样子。冷萤深知她突然面对这从天而降的母亲，内心必定是极度的矛盾。
“正如冷姑娘所说，”对方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继续道：“我明明可以不将凌云海与凌天青拉下水，直接对付万归宁的。”
冷萤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可是我恨啊！”她的声音瞬间哽咽，“他们抢走我的女儿，还骗我说她出生就死了。结果……”
冷萤感觉到，身旁的珊瑚慢慢抬起了头，将目光移到了凌雪霜的身上。
感觉到她目光的凌雪霜，泣不成声地看过去。
“……结果，他们居然将我女儿随便给了一户人家，就这样不管不顾。你们能明白我知道这些后的心情吗？”
她回头看了一眼樊炎心，继续道：“若不是炎心打听到女儿还活着的消息，我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下落了。”
看着她身后的樊炎心，冷萤却有些想不明白。
珊瑚并不是突然一下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按樊炎心与凌雪霜的所说，这么多年来，他应该一直都在打听那孩子的下落。
之前，他明明对凌雪霜说的是，打听到那孩子已病死。
但就是这么巧。
偏偏在珊瑚来到广元县后，他就立刻察觉到自己以前的消息有误。
还有……
方才，凌雪霜对那位叫王覃的大人，说什么……一切按照他的意思做了。
所以……
一直与樊炎心通消息的人，其实就是王覃！
那真是奇了怪了。
想到这里，冷萤看向樊炎问道：“那……樊相公又是何时何地打听到，那孩子没有病死的？”
本来是一句很寻常的问话。
没想到，樊炎心却在听到问话后，脸色兀地一变，更加深了冷萤心中的猜想。
“自然是炎心一直在努力帮我寻找孩儿，中间消息有误，实属正常。”凌雪霜忙接过话，替自己相公说道。
“消息有误？”冷萤思忖。
樊炎心还是不开口说话，也没有理会凌雪霜的说辞，倒是用余光看向了一旁沉默许久的王覃。
与他们站在一起的王覃，全程没有开口，仿佛这是凌家的事，同他这个外人没有半点关系。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冷萤总觉得，今日樊炎心的全副心神，似乎有一大半都放在这位王大人身上。
看他们相处的样子，并不似初识。
她大胆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很早以前，樊炎心与王覃其实就已经认识了？
“我如果没猜错，樊相公家是做漆画生意的吧？”冷萤假装好奇地问道。
对方点点头，答道：“没错。”
“据我所知，当今圣上不爱粉彩雕刻，对漆画装饰也不怎么感兴趣。那樊相公的漆画生意，在京城如何？”
樊炎心一愣，片刻才答：“还行。”
“还行？”方骅接过话，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还行？”
冷萤用余光瞧见，对面的王覃用手握拳，放到自己唇边片刻。
随即，樊炎心立刻想开口。
但这次，方骅并没有给他机会。
“京城之内，谁人不知漆画之妙，唯王家独步。王式几乎垄断了京城所有的漆画产业，你确定……你的漆画在京城有人买？”他反问道。
“我……”樊炎心被他问住了。
这时，凌雪霜站了出来，开口：“当然有，樊家的漆画从来都是最先运到京城，余下再做别的打算，这在广元谁人不知？”
“那可真是奇怪了。”
方骅讽刺一笑，对凌雪介绍：“给凌娘子介绍一下，独步京城的王家漆画幕后老板之一，便是你眼前的这位王覃王大人。”
“什么？”凌雪霜傻眼。
“我在京城多年，只听闻王家漆画，从不识樊家漆画。凌娘子，你确定你相公从未骗过你？”方骅见她明显不知，于是问道。
“不，不是这样的！”樊炎心急了，连忙向凌雪霜表明心迹，：“娘子，樊家漆画大半的确是运到了京城，只不过碍于老百姓只信王家，所以……”
“所以你便李代桃僵，直接将自家漆画送进王家，你再从中取得微利充本，这样两家都欢喜，不是吗？”冷萤直接说出他未尽之词。
“什么？”凌雪霜惊讶出声，似乎真的不知此事。
樊炎心瞪向冷萤，怒急道：“那又怎样？我又没做什么违法的事情，我自己家的漆画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你给我闭嘴！”旁边的王覃似乎再也忍受不了樊炎心的愚蠢，斥责出声。
“原来如此……”冷萤微笑，开口：“看来樊相公，似乎很早就与王大人相识了。王大人又是珊瑚的义父，那怎么，樊相公近期才打听到珊瑚的下落呢？”
此时一脸惊惧的樊炎心，才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这个笑眼盈盈的女子，从一开始就在套自己的话！
在意识到这件事后，他第一反应并不是看向盯着自己的妻子，而是忐忑不安地将目光移向不远处的王覃。
然后发现，总挂在对方唇边，那一抹若隐若现的冷笑。
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