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凌小宝问了一个问题:“玫儿,‘待产’是什么呀?”
门外偷听的几人,心里蓦地被刺痛了一下。
他们几个局外人,在听见二人的对话后,尚且都感到了无力,何况是亲身经历过一切的玫儿。
当时的她,该是有多么的绝望……
“我不该对你抱有希望的,”玫儿无助的泣音只维持了一瞬,“你滚吧,没用的东西!”
“不可以……玫儿,小宝不能离开你的。”凌小宝自然不愿意离开。
女子轻笑一声:“要不滚,要不去杀了你爹,不然就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她的尾音里含着一丝破碎。
里面再次没了声音,冷萤几人正准备先离开时,暗门倏地被人从里面打开。
“进来吧,各位!”
开门的女子眼眶还有些红,却对着他们故作狠厉,整个人看起来破碎到几乎要崩溃。
几人尴尬地站在原地,偷听被抓了个正着,他们一时竟不知该先道歉,还是先安慰对方。
“玫儿……”
冷萤刚开了个口,就被对方打断:“请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看着努力维持冷漠表情的女子,冷萤不知该如何开口,斟酌许久后才道:“我们不是同情你,但是……”
见对方看向了自己,她才继续道:“不要留在这个伤害过你的地方了,你还年轻……”
“闭嘴!”一把推开正在抽泣的凌小宝,原本坐着的玫儿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自暗门走出,在走到冷萤面前时停下脚步道:“你没有资格教我如何行事。”
冷萤只能闭嘴不再说话。
凌小宝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抹干脸上的眼泪,走上前对着珊瑚道:“阿姐,玫儿好像生小宝的气……讨厌小宝了,小宝该怎么办呐?”
珊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他:“你长得这般惹人厌,讨厌你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她的话,引来了玫儿的侧目。
她或许以为冷萤几人定会护着凌小宝,所以才导致在方才说话时,语气里含有强烈的攻击性。
这时见他们并未偏颇任何一方,眼底的防备才逐渐没有那样浓烈了。
连着被两个人吼,凌小宝不敢再继续说话,只能慢慢蹲到墙角处,可怜巴巴地抱着自己。
或许是对他再没有一丝希冀,玫儿眼风都没有给他半缕,而是对着冷萤几人道:“既然已经被你们发现,我也没有必要再装了。”
见她愿意说,冷萤这才开口问:“你方才……为何要凌小宝杀了凌天阁?”
对方面色冷淡,嗤笑一声道:“你们不觉得很好玩吗?被自己亲手娇养出来的儿子杀掉,这对凌天阁来说,应该算享受了吧?”
她的表情复杂,像是格外痛快但又突然沉下脸,好似正在想象凌天阁被自己亲生儿子杀掉的画面。
见状,冷萤开口问道:“你只是想报复凌家人,为何要将十几年前的那个孩子扯进来?”
玫儿覆下的眉眼看不清神色,暗影下露出的嘴角却是微微勾了勾,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同样是刚出生便被凌家人害死的孩子,我失去了孩子痛苦,凌雪霜难道就不痛苦吗?反正也要吓死他们,不如让恐惧来得更猛烈一些。”
听了对方的回答,冷萤低头思忖片刻,复又问道:“那我们做错了什么?两个晚上了……我到凌家后就没睡过一次好觉。”
像是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这样说,玫儿缓缓抬起头直愣愣地看向冷萤,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说得不对吗?”冷萤朝她走了一步,噙着淡笑道:“我们得罪你了?为何连着几个晚上,都要被你和你手中的傀儡骚扰?”
珊瑚见冷萤说着说着,眼底居然渐渐浮起了冷意,悄声在她耳畔提醒道:“冷姐姐,要不就算……”了吧。
她难得想帮谁说句好话,可在瞧见冷萤笑着转过身,原本清澈的眼瞳下依旧挂着的两团黑青时,最后两个字硬生生地被她给吞了回去。
随后,话锋一转道:“当……当然,你这样是不对的,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害你的人报仇去呀。”
被珊瑚这样一打岔,原本沉重到快要窒息的气氛稍稍松快了些。
女子看了眼蹲在墙角的凌小宝,语气虽不像方才那样具有攻击性,但还是不愿说实话:“我……我不知道那间房子里住的是你们。”
“呵……你不知道?”冷萤瞥了她一眼,开口道:“那里可是客房!你曾经在凌家做过工,理应不会认错门吧?”
玫儿这时似乎才反应过来,懊恼地咬了咬唇,嘴硬道:“记,记错了。天那样黑,我心里又紧张,会记错也很正常。”
“天那样黑,你一个弱女子连房间都能认错,却能趁着夜色爬到屋顶上揭瓦?”冷萤不信。
经冷萤提醒,珊瑚才猛地想起:“对啊,那么高的屋顶,你是怎么爬上去的?你会功夫?”
这次,玫儿怕言多必失干脆直接不开口,转身走回暗门里坐下。
冷萤也不着急,顺势走进暗门。
她轻轻一撩裙摆,坐在了玫儿身边开口:“玫儿,你在凌家待了不少年,想必对悬丝傀儡戏不陌生。难道……你希望自己的人生就像悬丝傀儡一样,一直被人牵着走,永远都没有自由吗?”
玫儿萎靡的身子一震,下意识回道:“姑娘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不会不懂。”冷萤看向她,淡声道:“从前的你没得选择,只能孤身一人被迫留在凌家。可现在,你明明有别的路走,却宁愿放弃自由,选择被人束缚。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以后?”
“姑娘……”玫儿苦笑一声道:“自我的孩子从高墙上摔落的那一日起,我早就没有以后了。我对不起那个孩子…”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冷萤打断:“你更对不起你自己!这件事情中,受伤最深的便是你。我知你想报复,但也不能从一个满目疮痍的坑里,跳到另一个布满危险的井里。”
她的话似乎起了些作用。
玫儿思虑许久后,才幽幽地看向暗门外的黑暗之地,喃喃道:“我可以告诉你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