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行渊看着系统面板上出现的新任务，抽了抽嘴角。
系统备注：死渣男……
好想骂人，可是自费电疗伤不起。
“嗯？”
洛行渊发现自己肩上的疼痛减轻了。
不知是不是那根玉簪起了作用。
黑发女鬼原本红色的瞳孔变成了黑色，少了些妖异，多了些木讷。
她虽睁着眼睛，眼神之中却似没有焦点，只是倒映出洛行渊一张疑惑的脸。
“喂。”洛行渊尝试和她打招呼，但黑发女鬼并无回应。
她默默松开洛行渊，好像设定了某种自动程序，木然转身，习惯性地飘回冰棺旁。
只是不再哭泣，反而有些迷茫地看着冰棺怔怔出神。
洛行渊捂着肩膀站起身，他等了一会，见女鬼没有别的动作，这才放心靠近那口冰棺。
随着他靠近，黑发女鬼的目光再次转移到他身上。
洛行渊心中一惊，赶紧停下。
可黑发女鬼的眼神先是警惕，而后看着他的脸，又陷入了迷茫。
洛行渊尝试往前再挪动，女鬼毫无反应。
他松了口气，走近冰棺，抬起手用袖子擦拭上面的浮霜。
隐藏任务是要收服这个女鬼，提示要带她走。
可她的反应却像个地缚灵，一直围着这口冰棺转。
洛行渊决定看看冰棺里究竟是什么。
这是个穿着蓝色儒袍的男人。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腰间悬挂一支秃头毛笔。
洛行渊继续再往上擦。
男人的脖子露了出来，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
红绳的底端似乎坠着什么东西，掖在男人衣领里，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洛行渊微微皱眉，这东西……
衣领里的东西，只露出来小荷一角。
好像是个不规则的碎片。
碎片上的纹路和女帝给他的妖月碎片‘离’非常像！
洛行渊拿出自己手上那块碎片‘离’，凑近眼前，仔细比对。
和男人脖子上挂着的确实很像！
洛行渊眼神一凝，手上擦拭的速度加快。
很快男人的面容便显露无疑。
和他猜的一致。
这个男人长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正是那位跳下城楼的城守……
洛行渊面对面看着另一个‘自己’，眼神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未等他反应，冰棺中的城守在此刻竟睁开了双眼。
洛行渊瞳孔紧缩，一具尸体忽然睁眼搁谁不慌。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冰棺里的城守却突然发出嘶哑的声音。
“你…还…是…来…了。”
城守的嘴巴微张，一字一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睁开的双目之上有一层淡灰色的膜，神态有些僵硬。
洛行渊有些错愕，不知该作何反应。
此时一道人影却突然将他撞开，一下扑到了冰棺上。
是黑发女鬼，她紧紧地盯着冰棺里‘苏醒’的城守。
双眸渐渐又变成了红色。
只见她伸出自己的双手，一下抓住冰棺的两侧。
“嘭！”
一声巨响，冰棺整块棺材板都被她掀飞出去。
如此简单粗暴的暴力开棺，看得洛行渊都不由有些惊骇。
黑发女鬼一把抱起冰棺里僵硬的城守，将他缓缓平放在地面上。
城守在地上躺了一会，似乎是恢复了一些体力。
他慢慢坐起身，抬头看向洛行渊，眼眸中的灰膜包裹着浓浓死气。
仿佛这双眼睛早已随着这具躯体死去，归来的只是无法安息的亡魂。
洛行渊回应着城守的注视，犹豫片刻还是张口道：“你是人是鬼？”
城守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我不是鬼，也不是人，只是被困在这副身体里无法解脱的怪物。”
比起他刚醒来时断断续续的表达，此刻除了声音还有些沙哑外，至少正常交流没有问题了。
洛行渊皱了皱眉，非人非鬼，他下意识联想到一种怪物。
“丧尸？”
听到洛行渊话，城守明显怔住，这词很新鲜，他从未听过。
“你可以称我这种状态为尸魁，不知和你说的丧尸是不是同一种。”
尸魁……洛行渊挠了挠头，这个词对他来说更新鲜。
看出洛行渊的不解，城守也不着急为他解惑，而是转动僵直的脖子，去看守在他身侧的黑发女鬼。
“裳儿，难为你了。”
黑发女鬼红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
城守并不着急，他的目光被黑发女鬼耳朵上夹着的玉簪吸引。
“这是三生簪……是你？”
他抬头看向洛行渊，洛行渊看出他的疑问，点点头。
原来这簪子叫三生，挺好，至少比那根银针强一点，有个像样的名字。
“呵，你倒是有心。”城守笑了笑。
“你知道这簪子的来历？”洛行渊奇道。
“这簪子是裳儿伴生之物，从未离开她。”
“但在我死后，她捏碎了三生，锁住了自己的记忆。”
洛行渊挑了挑眉，“何为锁？她明明记得你。”
城守叹了口气，“她锁住的就只有我死去那日的记忆。”
“除此以外，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持尸魁的状态一直留在我身边。”
洛行渊有些诧异，又是尸魁，非人非鬼却又长生不死？
城守伸出手，轻轻抚着黑发女鬼的发顶，表情似是追忆。
“尸魁，是一种禁忌。”
“只有在将死之人还有一口未散之气时方可通过一些特殊的宝物进行炼制。”
“这傻姑娘为了留住我与她那一世情缘，把我和她自己都炼成了尸魁。”
“我已死去，却被吊住一丝魂魄，被封存在这悬魂冰棺中。”
“而她，将三生捏碎，锁住神识和记忆，想彻底断绝自己进入下一世轮回。”
洛行渊听到这里，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她失败了，因为这一世的她出现了。”
洛行渊话中的另一个她，自然便是存在秘境之外的楚流裳。
城守却是笑笑，丝毫不觉意外。
“我知道，我肉身虽被封存，但仍可感受到裳儿变成尸魁后，她的一魂一魄离开了这里。”
“只是我没想到，我也会看见这一世的自己。”
洛行渊无言以对，心中暗道：还是别告诉你了，其实这一世的你也已经寄了……
城守没有在意洛行渊的沉默，他脸上追忆的神色变成了恳求。
“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洛行渊问道。
城守语气真挚，只是说到后半句时还是透出了一丝不舍。
“帮我照顾裳儿，带她离开鬼凉城，这里不该成为她的囚笼。”
“我……我也不该。”
洛行渊点点头，就算他不说，自己的任务也是要把人带走的。
“谢谢。”城守感激道。
而后，他摘下自己胸口那枚碎片，摆在手心，继续道：
“这便是裳儿将我炼成尸魁时，使用的秘宝。”
“我听她说过，这叫合。”
“至于来自何方，我并不知，只知此物可以将我的魂魄紧紧黏合，数千年不散。”
“我此番便将它送于你，当做答谢。”
洛行渊看着城守手中的碎片，一时哑然。
毫无疑问，那完全相同的刻纹，不规则的碎裂形状。
与自己手上的妖月碎片‘离’绝对都是出自天工阁中的帝器·妖月。
洛行渊没有伸手去接，反而问道：“若我将此物带走，你的魂魄又当如何？”
城守没有回答，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淡了，他再次看向黑发女鬼，有些失落。
“这便是我要求你的另一件事。”
“送我走吧，无论你用何种方式。”
“我困她千年，她亦为我自缚千年，我累了，也倦了。”
“现在你来了，我便可安心离去。”
“何况……”
城守声音有些哽咽，灰色的瞳孔中竟缓缓流下一行浑浊的泪水。
“何况，三生簪既回到裳儿身上，便代表她锁住的神魂和记忆会渐渐苏醒。”
“相对的，三生簪会让她慢慢忘了我。”
“忘了我们那一世，这便是她背弃宿命、封心锁魂的代价。”
“三生已至，一者逝去，一者永存。”
“我与她再无过去，亦无将来。”
“所以，无论我是否选择离开，这个结局都无法改变。”
洛行渊懂了。
上一世的楚流裳为了永远留住自己与城守这一世情缘。
抛弃了三生簪，同时也是抛弃了自己的轮回路。
这一世的楚流裳也曾说过自己是她的命定之人。
也许自己与她真的要完成某种宿命吧。
“好，我答应你。”
洛行渊不知该如何安慰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城守却似感受到他的善意，微微颔首。
“裳儿会经历一段漫长的复苏过程。”
“她不会说话，也会忘记自己的名字。”
“但你亲手把三生簪给了她，她便会自然亲近你。”
“从此以后，她的世界只有你，再无我了。”
城守的眼泪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他的声音却非常平静。
“我只有一个奢求，无论任何时候，你都不要背弃她，不要离她而去……”
“哪怕是全天下人都希望你那么做……”
洛行渊笑了。
他的目光转向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黑发‘楚流裳’身上。
她也似有所感，迷茫的眼神与洛行渊对视。
洛行渊心中一软，声音平淡却坚定。
“呵，这天下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