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临渊君按时带着教具前来授课。什么教具,按临渊君所说,殿下仪态不正,需要一个陪练。清秋不禁赞叹临渊君高明,不仅把章书省搞进来了还保住了他的命也方便了以后的交流。此事当然不能正大光明让人知道,毕竟章书省现在是东篱家的叛徒,东篱家依附于太子一党。
摘下层层遮挡,章书省的脸露了出来。清秋一惊,这是章书省!真正的章书省!也是梦境里的章仪的面孔。之前章仪不过是借用了章书省的身份,可不论是转性前后都是自己的外表。章仪为人很谨慎,即使在梦境里也不忘换脸处理关系和细节。这还是清秋第一次见真正的章书省,他怎么会入赘到东篱家?
上下打量一番,浑身安静书卷气的章书省确实符合梧秋殿下记忆里的样子。清秋静止片刻对东篱孝阳道:“他叫什么名字?”
人在面前却问自己,这把东篱孝阳问得头脑晕圈,“他……他叫章薪淬啊。”
“嗯,本殿知道了。”清秋又转看向章书省道,“你叫章薪淬?”
章书省神色憔悴鞠躬回道:“禀殿下,草民确实叫章薪淬。”
再看看东篱孝阳更加迷惑的表情,清秋了然,这章书省一直在隐藏身份,而东篱家的人好像并没有怀疑过。再想想他二哥,角鹿一族可真是给自己套身份混乱人认知视线的好手。她举起那份账目道:“东篱家的账目是你送来的?”
一提到自家的问题,东篱孝阳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他急道:“章兄,不是你吧,章兄。”
“是。”章薪淬斩钉截铁道,“是草民把这账目送到都察院里的。”
“章兄!”东篱孝阳扒住章书省的肩膀气急道,“章薪淬!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章书省一把掰开攥紧自己衣襟的手推开,把被扯下来的外衣复位,道:“是我拿了东篱家的账目,也是我交给临渊君。”
“为什么?”东篱孝阳呆愣保持着被推后的姿势,红眼看向章书省道,“为什么啊!”
章书省义正言辞道:“金玉百姓苦东篱家久矣。东篱家是金玉的霸主,是金玉地下地上市场规则的制定者,因为东篱家的贪婪,整个金玉是越来越糟糕。”他盯着东篱孝阳道,“身为金玉散财童子的东篱三公子应该再清楚不过金玉底层百姓的生活了吧。”
东篱孝阳吼道:“不是的,我们家一直都是在规范市场,没有扰乱市场。你休要信口雌黄!”
章书省嘲笑道:“孝阳你从来都是活在家人给你编织的幻象里的,在你那里所有家人都带上了慈爱的面具,可你知道他们在外面是多么狠毒的人吗!你不知道东篱家这些财产是怎么积累的,你不知道东篱家为了保住霸主的地位做了多少恶心事!你不知道,去全都不知道。”他哦了一声道,“你不知道你帮助的大多数人都灾难都是你的家人造成的吧!”他又叹息道,“说实话东篱家能走这么长远,你所做的善事给他们积德记得了。”
“不是的。”东篱孝阳不可置信跑出门去,“你骗我,我不信,我要去看看姐姐。”
他刚跑到门口就与开门迎面走来的砚舟和火神撞到一起。砚舟看了一眼清秋,立刻把东篱孝阳打晕,交给身后的江流。到达章书省身旁的砚舟看到章术省的脸吓了一跳,“章仪!这?”
临渊君道:“砚统帅认识?”
话说到这个地步,砚舟也不再隐瞒,道:“他是…他是角鹿一族的大巫,章仪!”
“角鹿一族?”临渊君疑惑道,“我知梧秋殿下当年就将角鹿一族封印灭族大半,前不久清秋殿下又灭了他们的大巫。他怎么回事?”
临渊君这一席话让章书省身体不由得紧绷起来,清秋一直在观察章书省的一举一动,自然是把这一变化看在眼里。她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章书省恨死她了,恨死梧秋殿下了。既然恨太子一党,又恨东篱家那为何不去投靠金神一派?她突然又想起了那个法阵,金神一派绵家好像也是他的仇人呐。倒真是一个两难选择,那又是什么让他选择太子党呐?
所有目光齐聚章书省身上,探究,疑惑,漠视,还有考量。清秋开口道:“章仪?本殿没记错,章仪与彩虹棠前不久就被本殿亲斩于青花剑下了吧,你是哪位?”
见章书省依旧如松一般站在那里,清秋故作惊讶道:“哎,我突然想起来角鹿一族圣女死前对章仪交代过几句,‘告诉书省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清秋求证一般看向砚舟,“对吧。”
砚舟会意附和道:“确有此事。那章书省好像和彩虹棠圣女好似还是一对恩爱的未婚夫妻。”
在场都是人精,话已至此,一切不言而喻。章书省自嘲一声,道:“殿下明察秋毫,这么几句话就能推断出真相,草民佩服。”
清秋心虚挠挠下巴,道:“也就那样吧。”
“非常厉害了。”章书省恭维道。
清秋被他夸得不免有点翘辫子,谁会不喜欢听好话呐。她面色稍微缓和但依旧严肃道:“所以,你是为了为民除害入赘东篱家?”
“是,也不是。”章书省道。
清秋了然,道:“那就细说,为什么接近东篱家,为什么入赘,为什么又背叛东篱家所以一切都说明白。说明白本殿才能完成你的心愿,你应该知道没有人会喜欢选择无缘无故帮助自己不清楚底细的人。”
章书省犹豫片刻将自己倒地金玉镇后的大事都说了出来。
离开西宁,不熟悉地形又生病的章书省一路颠簸漂流,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往何处。身无分文,饥寒交迫,恶病缠身的章书省就这么漂泊着,直到自己遇到了一家人。这家人很是友善,其妻子是个医师,丈夫是个淘金高手,还有一个清丽的姑娘。
这家人在路上捡到了高热昏迷的章书省,热心的救治了自己这个陌生人。毕竟是陌生人,那夫妇多年行走于江湖之间,心善也明白章书省这种人还是少接触好。见章书省醒了给了他一些碎银就要离开了。
章书省刚醒精神恍惚,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看着一家人摇摇头离开了客栈。忽然,章书省拿起钱袋踉踉跄跄追出去。那家人都是慢性子走路也不快,很快章书省就追上了他们。章书省道:“你们去哪,可不可以带上我。”
犹豫再三,那家人还是带上了章书省,但要求是到达目的地章书省要离开他们。章书省眼中迷茫一滞又点点头。就这样,章书省在不知道目的地的情况下跟着这家人走了。
那小姑娘对这个病殃殃又满身书卷气的哥哥很是好奇,休息时她戳了戳章书省,炽热的温度直接温暖了她的小手。她朗声笑章书省,说他像是一块将要淬炼的新铁,真热乎。那夫人听了赶紧跑过来查看,然后一巴掌拍到小姑娘头上。病弱的人怎么会像淬炼的铁呐,除非是发烧了。
发了一路的高烧,终于在到达金玉镇以后章书省身体被那夫人医治好了大半。按照之前的约定,他们就要分离了。临分开前,那丈夫拿来一包碎银塞到章书省怀里,说是感谢他一路上教给自己女儿那么多他们教不了的知识。按理说章书省是不应该拿的,可想要立足没有一点钱是不可能的,他还是收下了那袋碎银。
在金玉呆了一段时间,章书省始终无法融入这个罪恶的地方,正当他要离开金玉之时,出事了。他惹了当地的一个小豪强,被那个小豪强给修理个半死。最后,小豪强把气息奄奄的章书省丢到了赌场自生自灭。
或许是命不该绝,也可能是他幸运总之他活了下来。赌场一个小伙计偷偷救了他还帮他谋了一份差事。于是,他决定养养伤,攒点钱再出发。报仇……总会报的。
在被自己二哥压抑百年之后,即使不再愿意考万灵学院的章书省还是保留了看书的习惯。赌场灯光昏暗,在家点灯又着实费钱,章书省无意间找到了一个小道。这个小道隐蔽里面灯光又好,人来往的也少,是个好地方。
直到那天被发现。章书省自然是认识为首的几个人的,他心中一寒,完蛋了。被拖出去后,他并没有受到惩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再也没有去过那里读书。不久,他一同辞去赌坊的工作,准备离开想办法去报仇。
他启程的前一夜,一件事名震整个金玉镇。一听说三傻子的事他就没有放在心上,收拾好包袱就走出门。在出镇的路上,他逐渐了解到了这个事情的全貌。医师,淘金者,小姑娘,采花贼,金玉散财童子,三傻子,撒钱,直觉告诉他,哪家人出事了。
一路打听着,章书省找到了那家人所在的住处。明明是一个小巷子,可周围围满了人。他们嘻嘻哈哈讨论着东篱孝阳英雄救美,豪掷千金的事。还有人来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银票,还有人想来看看到底是什么美人让东篱家三公子来救。
院子紧闭着,章书省根本挤不进去,也不好打开门。于是他想了个办法。他走到比较远的一条街,对着一个方向指喊道,“三公子!”
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涌到那条街去看“三公子”。等到他再次来到院子前,已经没有人了。他喊叫几声并没有人开门,无奈只好破门而入。进入内门,他轻敲几声已经是一片安静。他再次破门而入,眼前的场面却让他眼前一黑。
小姑娘拢着一个锦衣跪坐在地上,前面是一个钱袋还有被撕碎的衣服碎片。再前面是鲜血淋漓的父亲还有依旧在昏迷的母亲,整个家一片狼藉。这个善良的人家就这么支离破碎陷入了无底深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开心,他们都要和自己一样了。
章书省心痛的呼唤着小姑娘,呼唤了很久小姑娘突然咯咯笑起来,她笑得瘆人又凄惨。她突然握住章书省的手说,她要报仇,她要找东篱家报仇,找采花贼报仇。章书省应声点头,“我帮你!”
安顿好那对夫妻,两人开始了报仇计划。柿子挑软的捏,第一目标当然是那群采花贼。这些采花贼有成家的也有在家里啃老的,也有孤身一人的,章书省就根据他们的情况给他们下了不同的幻术。有家人的那就家人一刀一刀将采花贼片成肉片,然后留采花贼一口气让他们进入幻术杀了自己的家人再脱离幻术。独身一人的就他们看着这些场景,然后走到街上跪一磕头为自己的罪行道歉,直到跪死。
解决完采花贼就到了东篱家。东篱家家大业大,自然是不好动,于是他们只好换了个方法。而突破口就是东篱孝阳,这个三傻子。
打听到三傻子的行程后,他们就提前踩好点。拿着三傻子给的钱买通了诗会的人引导着东篱孝阳与自己见面。三傻子不愧是三傻子很快就上钩了,还把自己带到了家里。他又见到了东篱孝恩,那个狠辣的女人。但那女人眼里这次并没有恶狠狠的目光,甚至看起来有些开心。虽然有点厚脸皮,但章书省大胆猜测这个女人对自己不讨厌甚至很合她口味。
事实果真如此,章书省一直就这么吊着东篱孝恩,东篱孝恩也以为自己吊着他。实则他对她没有一丝感觉。
事情一直进展神速,直到阿婻消失,也就是那个小姑娘。虽然万分着急,但是以身入局他无暇去找阿婻,无奈就此断了与阿婻的联系。担心过后他重振旗鼓,没有关系,他会帮阿婻报仇让东篱家为他们的贪婪付出代价!他还有吞并东篱家得到一步与京都谈判报仇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