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采荷家。
“我要离婚!不然明天你们就会看到我和晶晶的尸体。”
采荷等不到外婆来接她了。
嫁给杨治国这种人已经够恶心她半辈子了,没想到自己还是个替代品。
妇联的王菊想劝和,但看到采荷肿了半边的脸和嗷嗷哭的孩子,终究还是咽不下那口气。
情感的本能战胜了自己工作的职责。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但杨治国太过分了!
她朝着沙发上的杨治国走过去。
“我说治国同志,再怎么说,也不能打媳妇啊,咱们政策天天说天天讲,新时代新面貌,打女人那是封建糟柏,别说咱们这个院子住的都是营级以上的,就是下面那连长排长的院子,打媳妇的也是没有几个的,你这思想觉悟也太低了。”
杨治国低头抱着胳膊坐着。
脑海里浮现的是素芬和那个男人抱在一起的场景,他打了她一巴掌,她满脸的诧异,瞬间眼里便蓄满了眼泪。
都过去十年了,他依旧记得清楚。
“治国同志!”
王大姐忍不住提醒走神的男人。
这都什么时候了,要她说干脆离了算了。
“我有事儿,出去一趟,离婚就算我同意,她家里人也不会同意。”
杨治国根本没把苏采荷的离婚放在眼里,结婚头一年她不天天闹离婚,有时候自己跑回去,第二天他哥就会亲自把人送来。
她那个好吃懒做的哥,胆小贪婪的爸,没有他,能过上顿顿有白面,年年有新衣的日子?
她妈倒是个疼女儿的,但没什么用处,家里到底是男人做主。
杨治国说完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大步出了门。
那个男人的地址,他只看了一眼,就十年没敢忘。
既然这事儿已经挑起来了,他想装作不知道也不行了,他要去确认素芬和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治国一走,苏采荷立马顺着桌子朝着妇联王大姐的方向跪了下来。
“大姐,求求你救救我吧,我怎么挨打都行,但是晶晶还小,我实在害怕,你们能不能派人送我去我外婆家,求求你们了。”
采荷说着把头实实在在的磕在地上。
回家,肯定会被送回来。
外婆和舅舅成分不好,原先整天为了不被批斗提心吊胆,谨小慎微,如果她去外婆家不回来,只要杨治国一句话的事儿,外婆和舅舅就要戴帽子。
但现在形式好了,外婆和舅舅摘掉了帽子,再也不会因为和军官作对挨批斗挨打。
她也终于能有个能庇护自己的家了,她要在杨治国反应过来之前,逃回去。
永远永远不再回来。
王大姐看的于心不忍,上去扶她。
“你这还坐着月子,不能见风。”
“求求你了,大姐,我这三年怎么过来的你是最清楚的,我今天顶撞了他,他会打死我的,求求你了,姐。”
这话放在从前,王菊是抱着存疑的态度的,但今天采荷同志半边脸都是肿的,那巴掌印看着就是使了大力气的。
她不能坐视不理。
采荷一想到再面对杨治国,浑身就止不住的颤抖,胃里翻腾着,似乎立刻就要吐出来一般。
门口的王松柏实在看不下去。
他最瞧不起动手打女人的男人,特别是打完还一副全天下我最厉害的样子,看着就来气。
“王干事,这事儿我做主了,就送苏同志回她外婆家,到时候多穿衣服裹得严实一些,来回的路费,还有同志们的吃饭,我来报销。”
妇联的王菊本来就被采荷哭的动容。
听见王松柏这么越俎代庖的来一句,倒显得她们妇联不敢担事儿一样,立马不满的反驳。
“王政委,你这话说的,我们妇联就是保护妇女权益的,来回的钱不用你出,我们妇联有经费,采荷同志我们是最熟悉的,她的委屈我们是知道的,今天我就是不吃饺子,也要带着我们妇联的同志亲自送采荷同志回家。”
“但你作为一个政委,治国同志的思想如此迂腐,老派,还动手打女人,你是非常有责任的,我负责把采荷同志送回去,王政委你也要好好给治国同志做做思想工作,别到时候闹到我们妇联去。”
王松柏立马就明白了王菊的用意,赶忙保证。
“那是肯定,王大姐,你放心,治国这边有我呢,他绝对不会闹得。”
“我倒不是怕事儿,我们妇联的同志就没有怕事儿的.....”
王松柏连连点头。
*
温阮终于还是没忍住。
没等饺子出锅,就拉着小夏出门要去看采荷。
江城不放心她,围裙都没解下来就跟了上去。
温阮开门,正好和被几个妇女簇拥着的采荷四目相对。
采荷被从头到脚的裹得严严实实的,怀里抱着同样被裹得严实的晶晶,跟在她身后的是妇联的几个同志。
其中一个同志拎着两个军用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温阮在采荷的眼里看到了释怀,欢喜,解脱。
她表情和露在外面的伤是两种情绪。
温阮也终于放下了心。
采荷只敢和温阮对视一眼,就把脸转了过来,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
“我去我外婆家,以后会好好的,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
杨治国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不能再给温阮添麻烦。
“不用谢,这都是我们妇联应该做的,你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我会定期去看望你,这是我们妇联的职责。”王菊还以为采荷在给自己说话。
被感谢,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那股使命感更加的强烈了。
温阮就是知道采荷在给自己说话,直到采荷下了楼,她还趴在栏杆上看了很久。
直到那个包裹严实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阮阮,快进来吃饺子了。”
“嗳,来了。”
一顿饺子吃的食不知味。
温阮还沉浸在采荷离开的情绪里,一方面为她能离开杨治国开心,一方面又害怕她到了外婆家在出了什么事情。
江城看出了她的不开心,主动说起公司的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
“听江缓说有个文化馆的计划以你为素材写篇妇女成长的文章,你想借着这篇文章,让大众重新信任恒远贸易?”
做生意的事情,他其实没有一点儿兴趣。
但她喜欢,他总要帮她的。
“如果文章真能发表出去,我们公司肯定能重新接到单子的,原来我们公司的口碑还是很好的,就是...唉。”
就是江经理每天就当玩玩儿,稍微忙一些就不接单子。
“我的意思是,干脆也别等嫂子高考成绩出来了,哥,你直接带着我嫂子去趟文化馆,人家看你面子,肯定把文化馆的最会写文章的人给咱们找出来写。”
江缓在社会上混的久,深知想做做生意,靠的就是人情。
他哥职位在哪儿就算是不相识的,也会卖个人情。
江城自然是不喜欢搞这些,甚至很排斥利用职务之便谋私。
但...毕竟是他媳妇想做的事情,他不能不支持。
“为什么不等温经理成绩出来?人家王同志都说了,要写一篇女性成长的文章,让大家知道女性可以通过努力得到成功,而不是通过嫁人,你让江团长过去,不是论证女性的成功是嫁人吗?”
小夏上次听完王长伟同志的想法,非常赞同他对女性成长的看法。
所以现在很不想通过走关系的方式让文化馆的人给他们公司做宣传,她还是很相信温经理能考上大学的,温经理的英语说的这么好,学习其他文化知识也不会差的。
“那万一嫂子考不上咋办?”
江缓话音刚落,脚就疼的似被重物压了一般,想叫出声,对上他哥的警告的眼神又咽了下去。
默默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