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天空的大洞上,又掉下来一人。
随后又一个。
一个接着一个,时间相隔甚至不超过半刻钟。
月长霁关煜等相互对视一眼,连忙御剑飞往各处查看情况,连空桑少钰也跟着去了,很快原地就只剩下燕清云宋峥两人。
“殿下,我们要去看看吗?”宋峥问道。
燕清云略一沉思,似是因为才脱险,还并未从之前的惊险中安定下来,谨慎道:“御剑,现在半空,若是看到我们自己人,再过去不迟。”
“是……”
两人飞出山洞,停在林子上空,天际巨洞下,一边观察着月长霁几人的动作,一边思考着为何突然会有这么多人都被送入了这雪原秘境?
很快,月长霁关煜他们的动作引起了燕清云两人的注意。
宋峥疑惑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在两人的视角下,约十几米外,月长霁飞悬在树林上空,化出长鞭在手,向下方甩去。
不远处的空桑少钰同样如此,更不用说关煜牙烦。
谁知下一秒,就见月长霁长鞭卷着个熟悉的人从林中带了上来,随后便带着人往之前的山洞飞去。
月长霁带着人从燕清云宋峥身旁飞过,两人一眼便认出了那人。
“是东方岚!”宋峥低呼。
这声音虽小,却还是被月长霁听到了耳里,她低头看向下方长鞭捆着的少年。
东方……?
他就是东炎的王孙,东方岚。
她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快速将人带到后,平放在山洞口外的土地上。
正要离开时,东方岚清醒过来,一睁眼就是月长霁凑得很近的脸。
他双眼突然睁大,刚想起身说什么,就见月长霁半点不停留的离开了,再次御剑飞起,去往另一处有人落下的地方。
东方岚甩得不轻,他一动,身上就传来剧痛。
“嘶……”他撑着立马服下一粒丹药。
一晃眼,看到了正朝他看来的燕清云宋峥两人,他眼中再次露出惊异之色,这两人居然也被送入了这秘境?!
这么巧吗……
还有刚才那丫头,应该是新入内院十一人之一,这样就有四人了。他虽清楚此时此刻距离他们进入混沌之地已过去了将近十一天,动作快的,已经开始找第二个,甚至第三个秘境的出口,准备前往下一个秘境了。就算动作再慢,也该在这时候找出口离开刚进入的第一个秘境。
但混沌之地中秘境何其多,且一旦进入出口,哪怕同行之人也大概率会被分散。
结果现在居然一下就有四人身处同一秘境。
刚想到这,刚恢复伤势的东方岚眼角余光再次捕捉到了别的身影。
居然还有人?!
他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御剑飞起,来到燕清云宋峥两人身边。
燕清云一见东方岚朝他们而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不等他开口就先道:“我们也不知什么情况,但现在看来,好像越来越多的人都被送来这了。”
话音刚落,天上的黑洞漩涡再次异动。
随后又有两人从洞中落下。
燕清云一眼就在那两人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他们北昭的人……
“走,跟他们一样。”燕清云对宋峥道。
御灵修者,神异之力,可改天换地,常人在之足下如蝼蚁。
月长霁初到这强者为尊的世道,还是个孩子时,阿姐说她灵慧过人,非池中之物,终有一天会成为天上的耀眼星辰。
可乱世吃人,毁她的家,灭她的爱,夺她的根骨。
她不甘为人棋子,任人鱼肉。以一身金骨,一杆灵枪,杀尽这天下伪神,撬问这造化不公。誓要让那些高高在上,漠视众生的存在知晓,谁才是真正的天道!
高悬上空的星有什么可做的,她月长霁偏要做那满身焰火,毁天灭地的陨石!
从此地睁眼到现在,她似乎一直处于迷茫中,她从没见过的生物,从未尝过闻过的味道,无法理解的行为和感情。为何幼鹿在察觉到危险后还不走?为何狩猎的猎人要放跑猎物?为何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如此不设防?
从昨天早上到现在过了一天多,还不算她在树林里醒来之前昏迷的时间,不管是忘记了什么任务,失败还是成功,[主家]不可能不召唤她……
而最快的方式,就是通过芯片。
思及此,她不由得再次抚上后颈,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眼神空洞。
霎时灵盘内机关启动,绿光处发出轻微咔咔声随即分裂开来。而灵盘正中心也出现一处凹陷,有朱红色月牙印记在其中。
没想到回来一趟,能看见这样奇幻的场面,这东西如此神奇是用来找什么的?月长霁按耐下激动的心情,思忖着如何将那东西拿到手。她不知蓝衣之前所说的三境扬士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但此人的本事她早已见识过,瞧他那日挥手间瞬杀十几头狼就知道其所展现的绝不是全部的实力。
日日都在残酷的训练和厮杀中度过。她的心里只有两个目标:
变强和活下去。
每当面对强大的对手命悬一线时,那个在平民窟艰难求生的弱小背影总会出现在她眼前。她害怕了,害怕被淘汰,害怕就这么死掉,她不甘心。于是她一次次奋起杀向敌手,杀向那个曾经的自己。后来她成功了,站到了力量的最顶端,再没做过那个梦,也渐渐忘了从前的样子。
此刻那个小身影好像又在脑海里出现了,不,她甚至直接变回了幼时的模样,而梦魇也在面对未知的恐惧中如期而至。
眼白爬上血丝,桑月感觉脸颊上传来湿润感,伸手一摸,一手的泪。
她心中释然自嘲一瞬。
袖子一抹擦干泪痕,紧盯着前方的两人悄声换了位置。
血迹一点点滴落下来,凄厉惨叫响起,不过很快小丫头就再叫不出声。
他可半点一点没手软,对于他来说要对付个普通小孩那不是如碾死只蚂蚁般简单,可不论他使出怎样的手段搜查,哪怕小丫头此刻已经奄奄一息,可他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话被一个身形圆润的老妇听了个正着,老妇当即就怒了,“钱五家的,你这心肠莫不是石头做的,怎的说话这难听?”
“难道我说错了?”
那婆娘被点名,索性直接站出来,不服气道:“里头那位自己想寻死,怎么死不好,飞要往村里唯一的一条河里跳,晦气不说,她许家一穷二白,大夫的诊金可都是大伙凑的钱。”
有别的妇人听不下去了,愤愤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去年他家男人考上举人,村里人可都是得了便宜的。不说其他,就你家那十亩田,现在还有两亩挂着在他的田税明目下呢。”
男人里也有人忍不住附和:“三个娃没了爹本就可怜,再说了,算起来许家同钱五媳妇你还有姻亲呢,你不想帮就算了,何必说话这么难听。”
不说姻亲还好,一提起这两个字反倒勾起了钱五媳妇不好的回忆。
心里火气一上来,张嘴就对那汉子口不择言道:
“好啊好啊……你们倒指摘起老娘来了,什么心疼三个娃,你心疼的怕不是里屋躺着的那位吧,小心让你婆娘知道了你那点龌蹉心思,拿大棍子抽你!”
“嘿你个臭婆娘,满嘴胡说啥呢!”男人炸毛,涨红着脸吼道:“我看你是还记恨着当年许三生不肯娶你的事,故意把怨气撒在人家这刚丧夫丧父的孤儿寡母身上吧!”
这人命关天的时候,两人就这么不顾脸面地当着全村人相互揭短,村长不得不厉声呵斥:
“行了!都闭嘴!”
那婆娘还不服气,老者直接道:“不管许三家的能不能活,剩下需花费的银钱我一人掏了!谁再多话,今后若有什么事别登我家的门!”
屋外如何吵闹不管,因为她根本无暇顾及,此时她脑子里正接收着一些陌生的记忆。
这女子十六岁便嫁给了青梅竹马的许家老三许三生,夫妻俩感情极好,育有二子一女。长子月刚九岁,一对儿龙凤胎不过五岁。
一家五口只有不到五亩薄田,但哪怕许家再穷,这妇人也拼着自己那一手的好绣活供许三生读了十年书。长年过劳做针线,才二十五柳元双的双眼就已模糊不清,但原身无怨无悔,只盼丈夫能如愿考取功名,不免辛苦读书十多载。
直到去年年秋,丈夫终于中了举。
今春为给丈夫凑上京赶考的盘缠,她把家里仅有的十几只鸡鸭连同后院那头年迈的老黄牛,以及她的两个银镯嫁妆全都变卖。
谁知自己和三个孩子不但没等到丈夫高中的喜讯,反倒等来了他被山匪打劫,身死上京赶考途中的噩耗。
原身本就性子软弱又是个情种,丈夫死了,她一个快瞎了的寡妇在村里又常被人欺负,在为了孩子们强撑了半年多后,终于还是走上了殉情的道路。
昨晚那一跳,原身一头撞到了河底的暗石上,当即就去了。
而现在,因为承载她的意识的缘故,这具肉身才得以保存。
弄清现状后,她差点暴走。
她竟从一个出生尊贵的天才剑修,变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带着三个拖油瓶的寡妇?!
贼老天,你耍我呢?
这算个什么狗屁的福泽新生?!
怒气冲头,一个挺身站了起来,把在屋内的几人都吓了一跳。
一声不吭,绷着张脸踉跄朝向屋外走去。
大儿子先是一愣,随即似想到什么眼泪猛地夺眶而出,嘶声大哭着去追。
“娘!娘你别去!”
两个先小娃儿反应过来,也哭着跑出来,小手死死扒住她纤弱单薄的双腿哭道:“娘亲不要,不要丢下我们!瑶儿澈儿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调皮了呜呜……”
见此情形,围在院子里的村民还以为她又要寻死,赶忙上前拦她。
“天爷呀,孩子他娘你这是要做甚!”
“老天保佑让你捡回条命,你莫不是还要做傻事?!”
“孩子还这么小,你这做娘的真就如此狠心,舍得丢下他们?!”
村民们对她推搡扯扯,大着嗓门你一眼我一语,她哪经历过这种状况?在前世她身死前,凡她所过之地,只有恭敬让道的,除了她那人可没人敢这么拦在她面前。
还说什么老天保佑?
他娘的,若不是因为那贼老天,她现在又怎会在此?
“让开!”
她忍不住咬牙切齿道,结果反惹得周围人更加激动。
无尽的指责声和小孩的哭闹声在她耳边立体环绕,被吵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她再也忍受不了可,眸中戾气暴涨,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她强忍着头疼,憋闷地咽下一口气,朝人群大喊一声“停”后,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缓缓道:
“我,哪也不去,什么也不做,你们别再说了……”
老大夫来后,村长忙对众人道:“快,快让开,让大夫再给瞧瞧。”
“不必了。”她直接拒绝。
自己元神对凡人肉身的滋养堪比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就这小半天的时间,身体里的暗伤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没必要在诊一遍,以免节外生枝。
见其余人还要劝她,扶额,“我头疼,想好好休息下,别打扰我。”
说完她直接无视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径自回了另一间房,门一关,谁也不见。
许久,村长才干巴巴开口:“既然许三媳妇没事,大伙都散了吧。”
他又转头对老大夫道:“麻烦您开一些安神的药方,需要多少银钱我这就回家去取,若是不够……”
“罢了,也是可怜的。”老大夫看向正抹泪带着弟妹向众人道谢的许家大娃,叹气道:“这样吧,我拟一份草药方子,需要的药材在附近山里都能找到,银钱就不必了。”
“这样太好了,多谢。”
这场惊动了全村的殉情,本以为又是一场惨烈悲剧,没想到最后竟会是这样的结果。众人虽已散去,但每人心里都不由得生出许多疑影,一时间村里谣言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