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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关身形一顿,陈岁时已经从屋内跑了出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觉?”陈关找了个话题。

“修士除非精气神消耗太大,都不用睡觉的。”

她现在还没长个抽条,要仰着脖子和陈关说话,没过多久,陈岁时就忍不住了,“爹,你能蹲下来和我说话吗?”

陈关没说话,但蹲了下来。

这样不符合掌门身份的事情,若是放在以往,陈关是不会做的。

但今日,他也不知为何,就照着岁时的话做了。

陈岁时席地而坐,扭过头道:“爹,你这么晚过来找我,是因为焦虑吗?”

陈关:???

“我有什么好焦虑的。”陈关口吻平淡。

陈岁时一惊:“爹?你这还不焦虑啊?宗门都没钱了,护山大阵也没有修缮,我昨天白天还看见金光峰的钟离长老,带着徒弟离开了小云宗呢。”

小云宗亲传弟子每月的修行资源,不从宗门里出,而是由他们的师父提供。

因此,钟离长老带走两个亲传弟子,宗门也不会阻拦。

再者师承这东西,一脉相传,本就凌驾于宗门之上。

向来只有徒弟脱离师门离开的道理,而断然没有师父离开,徒弟会留在宗门内的道理。

陈岁时碰了碰陈关的胳膊,“爹,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想解散宗门了?”

不然为什么他完全不焦虑呢?

这不是摆烂吗?

陈岁时眸色认真,“爹,如果你不想做这个宗主了,不如传位给我吧。这个烂摊子,我肯定能收拾好!”

陈关不咸不淡道:“哪有炼气境的宗主。”

他只当陈岁时在说笑,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再者,他就算不当这个掌门了,也轮不到她陈岁时啊。

上面不是还有裴师弟和小六吗?

当然,本来陈关最看中的,是他的二弟子月惊秋,只可惜他们师徒缘尽,小云宗这方水池,留不住要化龙的金鳞。

陈关除了伤感以外,也希望她能有个更好的归宿。

至于岁时……

陈关顿了顿,说道:“等你筑基以后,就去三春书院,学习符道吧。”

“不去。”

陈岁时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陈关皱眉:“为何?你不是对符道很感兴趣吗?三春书院有更好的夫子,他们在符道上的造诣,远非教你的江风师叔可以企及的。”

虽然江风也是个符修,但陈关知道,他教不了陈岁时太多东西。

符修中有普通符师,就是山下没有灵力的凡人道士之类,他们也会画符,以朱砂、请神之力,克制些普通的小鬼精怪没有什么问题。

再往上就是灵符师了,分为初级、中级、高级三阶。

灵符师之后,被称之为大灵符师,乾灵界的惯例,是喊做符道大师,此时才算登堂入室。

小云宗便是没有大师水平的符修的。

江风只能算是中级灵符师,负责教门内弟子,初级符箓的绘制。

陈关是见陈岁时喜欢符道,才想送她去三春书院,正儿八经地拜师学艺的。

他没想到,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就只是提出了这个想法,就被陈岁时一口回绝掉了。

“去了三春书院,我就出不来了。谁知道三年的时间内,会发生什么巨大变化呢。”

陈岁时还惦记着赚钱修大阵,去捡洛凌霄的机缘,提防昭缇几件大事情,总之三春书院,她肯定是不会去的。

“修士寿命漫长,三年不过弹指一瞬,怎么这点耐心都没有……”

陈关还要说教,陈岁时已经捂住了耳朵,耍赖道:“我不听,我也不去。”

“三春书院不远,就在苍灵洲内,我和你娘亲,每隔一段时间,会去看你……”

他话还没说完,又被陈岁时打断:“别管三春书院近不近了,它就是在小云宗内,我也不去。”

“爹,你死了这条心吧!”

陈岁时表现得油盐不进,陈关见此,只好暂时搁置这个想法。

“时间不早了,你进屋休息吧。”陈关起身,又叮嘱道,“画符废精气神,别一直盯着符书,画好几张就歇一歇,免得伤了识海,脑子不灵光了,学法术又学不懂。”

陈岁时握着拳头,气呼呼道:“小师叔都说我学法术也很快的!”

笨的是那个陈岁时,和她有什么关系?

好大一口黑锅!

她不服。

陈关最近没有过问过裴之陵,陈岁时的修行进度,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对此,暂时持保留态度。

“行了,进屋吧。”

陈岁时一听这敷衍的语气,就知道陈关没有信她。

“算了,继续修炼去。”

*

此时四更天刚过,天色朦胧。

月惊秋俯首桌前,提笔写着书信。

最后一字落下,她撂下笔,用灵力烘干墨迹,将信折好,装入信封,放到一边。

一共三封书信,最后一封,是留给陈岁时的。

她拿过镇纸,压在书信上面,起身出门,最后看了一眼清风苑后,便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夜色里。

山道寂静,而月惊秋的心,格外宁静。

不远处,似乎有水流晃荡的声音传来。

月惊秋就要离开小云宗了,因此这些事情,没有分得她半分关注。

但有一道清朗清冽的嗓音,叫住了她。

洛凌霄放下水桶,快步走来。

少年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语气轻松,“月师姐,没想到真的是你。”

“这好像是山门的方向,师姐是要离开宗门办事情吗?”

月惊秋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与人交往,切忌交浅言深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当日她用瑶草花救洛凌霄,只是因为他是小云宗的弟子,而自己是掌门的徒弟,身上担着责任而已。

也因为她是掌门的弟子,处处都要做得完美。

所以月惊秋觉得,做掌门的徒弟太累。

她不愿再担着这些担子,只想什么也不用管,像陈岁时一样,一心修炼。

洛凌霄察觉到月惊秋的态度,疏离了不少,心里微微失落。

他在怀中摸了摸,其实是从龙骨戒中,取出一枚小巧的宫铃,递了过去:“月师姐,这只宫铃里面,有一枚丹药,在关键时刻,你也许会用得上。”

见月惊秋没有要接的意思,洛凌霄加上一句:“就当我对你救命之恩的答谢吧。”

“好。宫铃我收下了,日后这救命之恩,你不必再挂在心上。”

顿了顿,月惊秋喊了声他的名字,“洛凌霄——”

“师姐请说。”洛凌霄态度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