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拉妙目圆睁,脑海中回想起哈克给自己书信中的抱怨。
最近沐景凌的做法愈发让人难以捉摸,我研究他研究了这么多年,竟也完全看不透他想干什么,想来他身边的谋士,必然是个了不得的人。杜拉,你帮哈克叔叔打探打探,是不是华仲在背后出谋划策……
见杜拉发呆,乞丐嘿嘿一笑,“以上就是鬼面军师的全部话语。
公主啊,小的可还没吃饭呐。”
杜拉回过神,“我这就安排你吃饭。”
乞丐舔了舔嘴唇,“公主,听说你这有种名酒,百蜂酿,可否让小的尝尝?”
杜拉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心下对鬼面军师暗暗不满。
这个戴面具的家伙,总共也才给自己送了八坛百蜂酿,竟然还要告诉传信的手下。
“行,我来安排,最近我被人盯上了,吃完你快点回去,别呆了。”
半个时辰后,酒足饭饱的乞丐走出典客署,刚转过街角,两名便衣银阳卫便跳了出来,拦住了乞丐去路。
乞丐吓了一跳,强挤出个笑脸,“两位大爷,有什么事吗?”
便衣银阳卫也不废话,上前就要捉拿乞丐,乞丐身子一弓,向后跃出,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笑容,“就凭你们两个,也想……”
话未说完,腹部一阵剧痛传来,直如肠穿肚烂一般。
“哇”的一声,乞丐吐出一大口鲜血,随后跪伏地上,咳血不止。
两名便衣银阳卫被吓了一跳,正准备上前询问,乞丐痛倒在地,痛苦挣扎片刻后,就此气绝。
两名便衣银阳卫惊骇莫名,对视一眼。
“怎么办?”
“先回禀陈指挥使吧。”
刑部。
休息时分,方景凌走向休息处,远远就听到几名衙役在谈话。
“听说了吗,庆安府抢镖师丝绸的劫匪被抓到了。”
“二王爷处理的那个案子吗?怎么抓到的?”
“二王爷神机妙算,命庆安府在附近州县散播讯息,说是在山崖边发现一具坠亡男尸,身穿褐袄,下着黑裤,山崖边还有一匹黄马。”
“二王爷这招高啊,如果说是通缉,那劫匪的家人必然庇护,但若说坠亡,那劫匪的家人必然会来认尸。”
“你小子还挺机灵,但是你还是不够聪明,你想想,若是劫匪躲在家人身边,那这计策不就失效了吗?”
“行了,别卖关子了,二王爷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我先问你,镖师走镖经过庆安府外,为何这么巧就遇上那劫匪?劫匪得手后,又为何不杀人灭口?”
“你的意思是,镖师的伙计是同党?”
“没错,二王爷正是猜出了这点,于是一边命庆安府散播消息,一边命人偷偷跟着镖师的伙计,那伙计果然在半夜前往乡下村落寻找劫匪,两人被当场抓获!”
“二王爷真是神了。”
“这就神了?清原县无头女尸案知道吗?”
“也破了?”
“清原县依照二王爷的指点,重新审案,很快便发现吴井妻子和当地大户有私。前些日子,大户家不甚错手打杀了个奴婢,为了逃脱罪责,大户找到吴井妻子,让她假死与奴婢互换身份,那奴婢的头,被大户埋在吴井家后院。”
几名衙役啧啧称奇,说话的衙役一脸得意,仿佛这些案子都是他破的,“还有栖山府洪山县的命案,你们知道凶手是谁吗?”
其余衙役摇头,说话的衙役得意道:“凶手不是人。”
“不是人?难道是鬼不成。”
“当然不是,洪山县的新县令依照二王爷吩咐,烧了一盆鸡放到葡萄架下,县令和差役在一旁观察,没一会,就看到一道极细的白丝从葡萄架上落入装鸡肉的盆中,差役撕下鸡肉喂狗,那狗当场就被毒死了。
于是,县令命差役们拆了葡萄架,细加搜索。
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差役们在拆毁的葡萄架上,捉到了一只3寸长的毒蝎!”
又是一片惊奇声。
“你说二王爷是怎么知道的?真是神了。”
“还有更神的呢,平水县的10年悬案知道吧?
新县令重新查案,开棺验尸,发现死者脑骨上有一处紫血痕,大家都以为悬案终于破了,准备定老差役的罪。
只有咱们二王爷慧眼独具,将案件发回,让平水县清洗紫痕。
果然,那紫血痕被洗掉了,老差役也因此免受冤屈。”
“二王爷真是神了,感觉都快赶上几年前的江左侍郎了……”
“是啊,堂官也这么说……”
江左侍郎?
这些天来,方景凌不是第一次听说这四个字了。
看来,是个挺厉害的刑部官员。
心下暗暗记下这个江左侍郎,方景凌走进休息处。
又是一下午忙活,马上快到散值时间,方景凌打开一份卷宗,目露疑惑,“孟左侍郎病了么?”
听到方景凌问话,一旁的左侍郎孟戚连忙起身,“不敢欺瞒王爷,下官身体不适,这律条抄录解释,是犬子替下官写的……咳咳。”
方景凌若有所思。
这落款的孟字,好像在哪见过……
望月楼,孟平舟。
“孟侍郎,敢问令公子大名是?”
“小犬名平舟。
王爷,是有哪里不对吗?”孟戚有些不安。
方景凌轻笑,“没有,令郎对律法的解释很到位,抄录也很仔细。”
听到方景凌夸赞儿子,孟戚露出欣慰笑容,“小犬是有些天赋在身的,只可惜不定性,对仕途没什么兴趣……”
方景凌思索了下,开口问道:“孟侍郎,我的王府内还缺个熟识律法的幕宾,令郎如果感兴趣,可以让他来找我。”
孟戚有些受宠若惊,“王爷抬举平舟,乃平舟福分,下官回家一定转告,咳咳……”
“孟侍郎莫激动,先喝口水……”
散值时分,堂官们纷纷离去。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刑部官员们跟方景凌已颇为熟悉,知道方景凌并不像想象中那般不近人情,渐渐便开始不再顾忌方景凌,准时散值。
励建文走到方景凌身旁,看了看走出门口的孟戚,笑道:“很久没看到孟左侍郎这般开心了……”
听励建文提到左侍郎,方景凌想起了中午听到的江左侍郎,于是开口询问,“励尚书,刑部之前,是不是有位江左侍郎?”
听到方景凌发问,励建文有些惊讶,点头道:“前左侍郎确实姓江,二王爷认识他?”
方景凌摇头,“励尚书能给我讲讲这个江左侍郎吗?”
励建文点头,“江左侍郎叫江游,曾是我们刑部断案最厉害的堂官,靠着一身本事,三十来岁便做到了刑部左侍郎的位置。
只可惜……”
说到这,励建文有些犹豫地看方景凌,方景凌笑道:“现下已经散值,我等闲聊,励尚书不必忌讳。”
励建文这才说道:“我们刑部责任重大,攸关人命,对堂官们的能力要求很高。
也因此,我们刑部的官员,与其余五部有所不同,你越优秀,反而有可能更难得到升迁……”
方景凌从励建文的话语中听出了辛酸与无奈,他这个刑部尚书,做了快10年,也算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却一直也没能得到升迁。
归根结底,是因为励建文是个有能力的刑部尚书,沐阳怕把他升上去了,继任者未必能胜任。
万一继任者能力不足,那不知将会有多少百姓蒙冤枉死。
方景凌能理解沐阳的担忧,但客观上,也确实对刑部官员不太公平。
叹了口气,励建文继续说道:“江游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就是恃才傲物,行事偏激,不听人劝。
当初有不少能力不如他的人,来刑部不久便被调走,其中有些人,仕途顺畅,升迁得比他还快。
江游对此十分不满,还曾因此事写诗讽刺过朝廷。
所幸陛下宽仁,爱惜人才,才没跟他计较。”
“那这位江游现在何处?”方景凌问道。
听励建文描述,这江游是个人才,若是能将他招为幕宾,不但可以大大减轻工作量,以后自己不在这世界了,还能有个人帮一帮沐景凌。
励建文叹了口气,“五年前,江游追查一起邪教案件,与邪教头目一起葬身火海了。”
方景凌大感意外,“邪教?”
“是庆安府的一个邪教组织,他们拜祭恶鬼,为首的头目,常年带着一张恶鬼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