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怎的,离开京城之后,她对剧情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很多事儿这一刻还能想起来,下一刻就忘了个一干二净,好像从未发生过。
这也是突然之间脑海中闪过一段话,似乎是滨阳王的最终结局?
不过……
她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恍惚中记得老皇帝临死之前曾说过这么一句话。
“我这辈子,对得起天地苍生,对得起你们这几个不孝子。唯一对不住的,是我那可怜的潮生。我的儿啊……”
如果滨阳王当真罪无可赦,老皇帝临死之前为什么会觉得对不起他?就连老皇帝的亲生皇子犯了罪,临死之前老皇帝还不会觉得对不住。为什么要对一个已经伏诛的义子感到抱歉?
除非……
除非滨阳王是冤枉的!
可看了看眼前这对可怜的姐弟,九阙也无法说出滨阳王是被冤枉的这种话。除非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突然想起了什么。
“锦穗,自从滨阳王性情大变,要求盐场大量生产食盐开始,有人见过滨阳王吗?”
胡锦穗茫然的摇了摇头。她是个极其聪慧的孩子,从九阙这句话中敏锐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说起来,整整三年,滨阳王好像很少在公共场合露过面。很少的几次露面,还是陛下赐下生辰礼物,不得不出来谢恩。只是滨阳王之前在战场上杀敌,身体受了太多暗伤,身子骨不太硬朗,形容枯槁了些。当然,我们一直被关在盐场里,这些消息就算传进来,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要说为什么盐场这边儿能有消息传进来,主要是因为位置特殊。整个盐城几乎是围绕着盐场建立起来的。在这里生产出来的食盐一般分两条路走,一条陆路,一条水路。
古往今来这么多人,可以不吃丹药,但却不能不吃盐。因此,围绕着运送食盐这件事,生出了两条繁荣的商道。盐场这边就算管束的再严格,也避免不了有风吹草动传进来。不过一传十,十传百,等真正传到盐场里的时候,消息可能都变了样。
听到这些的九阙摸了摸下巴,总觉得里边儿好像有蹊跷。这怎么不太对劲呀?
“前辈,你觉得这里边儿有问题吗?”
“啊?”
崔逐风有些茫然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
“我见过那位病滨阳王,虽说脑子不是一顶一的好,但也不会蠢到这种地步。他曾经为了救一个村庄的百姓,和北蛮最强的黑摩罗打了一仗,因此左手少了两根手指。这样的人应该不会为了碎银几两就压榨自己治下的百姓。”
“原来前辈见过滨阳王?嗯,那如果再次见到的话,前辈还能认出他吗?”
“可以。”
崔逐风别的本事没有,但曾经见过一次的人还是能认出来的。不过她不明白的是九阙为什么要问这个?
得到肯定的答复,九阙点点头。
“很好,既然前辈记得滨阳王长什么样子,那等再见到他的时候,就能确认一下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滨阳王。”
“大人这是在怀疑如今的滨阳王并不是真人吗?”
九阙并没有避讳这对姐弟,毕竟能在这样的折磨清洗中顺利存活。而且还能寻找时机逃出去,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这对姐弟的能力,九阙已经亲眼目睹,而且说不定还需要他们的帮助。
胡锦穗咬了咬唇,郑重其事的表示。
“大人,请让我帮您吧。如果有用得上的地方,请您一定要开口。我虽然不才,但父亲生前所愿就是这片盐场上的盐工能够回家。希望他们不要再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这只是一份儿活计,想干的人可以接着干,不想干的人可以回家去,这本就是人们该有的自由。不瞒大人说,家父生前十分崇敬爱戴滨阳王。若那害了他的人是真的滨阳王,我自然要为父报仇。如果不是,这罪魁祸首,总不能逍遥法外吧?”
“你……”
九阙本来想拒绝,毕竟这孩子年龄太小了,而且这段时间受了这么多搓磨,身子骨比较脆弱。但当对上她那双眼睛之后,九阙叹了口气。这孩子苦苦熬了这些年,估计就剩下个为父报仇的愿望,若是连这个都要剥夺,这孩子只怕要活不下去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
“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别打草惊蛇。既然滨阳王会将每月多产出的食盐私下售卖,总得有个管事儿的人吧。是有人过来,还是这边有管事儿的去王府?”
胡锦穗仔细想了想,然后遗憾的摇了摇头。
“滨阳王府确实每个月都会过来接收私盐,不过大人你们来的不巧,前日那管事的才来过一次,把多产出来的盐都拉走了。最快也得等到下个月这个时候才会再来一次。”
“这样啊……”
看来他们得去滨阳王府一次了。不过胡锦穗……
“大人放心,我知道轻重,我会待在盐场里。免得那管事儿的狗急跳墙。但是我有个私心,您能不能把我弟弟带走?他已经逃出去,若是再回来,姓严的不会放过他。他真的会杀了这孩子的!”
九阙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只是要委屈你几日,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人暗中保护你。至于这孩子,我会做出他已经被山中野兽攻击的假象,先把它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你放心,不管这件事儿有没有着落,我会把你们都带出去。相信我!”
胡锦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弟弟可以离开。既然连王馍姐姐都说这位大人是个难得的好人,那么大胆相信一次又有何妨?
更何况,这位大人如此真挚的拉着她的手,眼神表情和动作里看不出一丝虚假。如果当真是做戏,这演技也太过精湛了。
“大人放心,我会等着你的,还有盐城里的大家,我会悄悄把这消息告诉他们。不瞒您说,我们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这人啊,若想在黑暗里长久的生存,总得心存一丝希望。那为他们素未谋面的自京城而来的女钦差,就是这些可怜盐工心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