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幽牵着马过来时,沈乔正双手环在身前靠在人家家门口,地上的碎肉已经收敛起来了,只是空气中依旧能嗅到些不祥的血腥味。
“您帮我看个东西。”沈乔主动要求道,“我觉得,这东西你也许比我更熟。”
望幽冲里面看了一眼,把马绳随手递给了沈乔,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那具长胳膊长手的怪物还在,被沈乔一剑捅成两半的脑袋正徐徐冒出白烟,身首断裂处是空的,整个身体看着就像是一个被掏空的躯壳。
望幽抬手幻化出了那本册子,翻看几页之后见到原本消失的名字缓缓显露了出来——李淘。
这人是十年前,生死簿上丢的人名之一,只是按照他原本的活人命数,他本来还有三十年阳寿的。
地府的一贯规矩,只要人死后能在生死簿上找到名字就不会太过追究,这操控者似乎是钻了这个空子。
他收了生死簿用手指在虚空中画了几笔,一道轻飘飘的符文落在了这怪物的躯体上,而随着符文没入皮肤,眼前变了形的躯体渐渐收缩变小,最终恢复了普通的模样。
沈乔安顿好两匹灵马后跟着进来,正好看到了那地上恢复的尸体,一时间五味杂陈。
“有人在他身上实验,通过人为剥夺他的阳寿来促使他‘鬼化’。”
“鬼化?”沈乔蹲下身打量了一下这逐渐干瘪下去的尸体。
望幽点点头,“不过他没能承受住鬼化的过程,只能算个半鬼。所以才会被你用器物,轻而易举的杀死了。”
“如果能承受住的呢?”
“不死不灭。”望幽开口道,“活人的东西,杀不死死物。”
不死不灭......
“那岂不是和西渊的‘不死军’很像?”
望幽补充了一句,“比‘不死军’的魂术还要成熟。”
去西渊找江却黎的那批人......还有文宗......
沈乔很快联系了起来,“又是人族皇室的人。”
“姐姐.......”
这声哽咽将沈乔的注意力拽了回来,她看向堂屋的门口,只见刚刚躲在竹筐里的男孩此刻正一边哭一边趴在门上看,而他旁边正站着之前被沈乔暂时把魂召回来了的男人。
男人指了指小男孩,又冲沈乔露出一个苦笑,然后便消散了。
枉死之人要消散了怨气才能进入轮回,就像张婉一样。不过这个男人的魂魄是完整的,所以刚刚看到沈乔当着他的面杀死了那个吃了他的凶手,他的怨气也解了,托付了自己孩子就自己去地府了。
只是,这个被当做试验品无意中杀了人的李淘身上背了人命债,下辈子怕是不能做人了。
“我爹说...要我把知道的......都告诉姐姐。”男孩强撑着哽咽着道。
“爹爹说…说你们是好人。”
沈乔默了默,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
小孩看着她,眼泪依旧是止不住地往外流,但又倔强地没有大哭出声。
“这城中,还有这样的东西吗?”她轻声问道。
小孩似是害怕,无意识地又贴紧了门边,但还是点了点头。
“仙长...仙长!”
有个压低的声音从院墙的另一边传了过来。
沈乔偏头看过去,只见是个看着年过半百的中年人。
“你们是来帮我们杀鬼的吗?我知道的多,我给你们说啊!”
“是...邻居家的刘伯。”小男孩哑着声音开口。
沈乔开口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哎,您稍等会儿啊。”中年人说着便从墙上爬了下去,沈乔听到了几声开门锁的动静,紧跟着没一会儿,这男人就出现在了院门口。
“几位带上孩子来我家吧,马上就要天黑了,院子里的血味还没散,晚上怕是要招来其他的怪物了。”
两人一小孩互相对视了一眼也就跟着他去了。
去这家后,沈乔进门一转头便看到了门后贴着的一张黄符纸。
是辟邪的。
“这个是孩他妈去年在哪个庙里求来的。”中年人干笑了几声想活跃气氛,但似乎是因为一直紧绷着神经和表情,这个笑容看着多少有些牵强。
“符纸是真的。”沈乔用手碰了一下那看着有些暗淡了的符纸,“以后也能当个防身的东西。”
男人看出来了些门道,连声道谢,把大门锁上,又用棍子抵好后引着两人进了屋。
“孩他爹!”屋内,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满是慌张地迎了上来。
“没事没事,那怪物已经被仙长杀死了。”
屋子不大,几个人进来后显得有些拥挤。
沈乔注意到屋子的窗户都被从里面挡得严严实实,屋子里漆黑一片,一点光都没透进来。
似乎是察觉到有外人进来,襁褓中的婴儿发出了一声嘤咛。
男人指了指里屋示意妇人,“去把油灯点上吧。”
妇人轻轻拍了拍孩子连忙点点头就要转身进去拿。
沈乔随手幻化出了几个之前凝聚过的水蓝色的灯球,温和的光亮照亮了漆黑的屋子,似乎连温度也上升了许多。
她将一个大些的灯球递给了还拽着她衣摆的男孩,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想知道些这城中发生的事情。”
襁褓中的小孩见着这发出柔和光线的灯球眼睛睁大了些,原本哭丧的小脸也舒展开,好奇地和沈乔对视片刻居然开心地笑了一声。
妇人见怀里的孩子不闹腾了,感激地看着沈乔,“谢谢...谢谢您。”
说完,女人冲一起进来的小男孩招了招手,带着这两个孩子一起回了里屋,把外面的空间留给了要谈事的三人。
“哎......”男人看着这一幕似是苦笑。
“那我就直接说了。其实原本还没这么严重的,也就是...两个月前,文宗那群驻扎在我们城里的修士突然回去了。我们虽然好奇,但毕竟这是人家仙家的事情,咱们普通人不好多问,也没机会问。”
“但他们走后不久,城里就开始出怪事了,最开始的,是夜里一直打更的老王头不明不白地死了。那尸体你们是没见,被啃得只剩下了一具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