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宅子依山而建,坐落于深宅最后面的那处院落,在夕阳的余晖照耀中,更显清寂宁静。
原本以为这个时间的白凛宴正在洗澡,谁知当他们走向山后院子,入目的却是一座修建的灰白色宅子前边,支起一张卧榻,卧榻旁边是空空的轮椅。
轮椅的主人,此刻只穿一条裤衩,斜撑着脸,侧身躺在卧榻上面,神情慵懒地面对夕阳,手里攥着一瓶酒!
“大哥!你在喝酒吗?”白品蘅也闻到了空气中一股子酒香,脚步急促的走进院子问道。
在他身后,王紫如也走进了这处寂静院落。
他哥那壮硕的腰,毫无遮掩呈现在外人眼前。
白凛宴眼神迷离,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呆呆愣愣的望着已经只剩下红彤彤的夕阳。
直到听到一道陌生的女子声音在院子里面响起,“他就是你大哥白凛宴?”
双眼迷瞪的男人缓缓回神,转眸望向了已经走进院子的陌生面孔,她并没对他产生多少兴致,反而打量着这处院落以及修建古朴雅致的宅子。
她扎着两条乌黑的辫子,侧颜精致如画,那种认真而专注的神情,令她散发出一种淡雅出众的气质。
“咳咳!”白品蘅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大哥好像被王紫如的出众容貌所吸引。
他迈步走到卧榻前边,轻笑道:“哥!她就是韩兵团的媳妇,紫如同志。”
白凛宴还在怔松中,只见视野里面闯入了一抹俏丽身影。
“他这是喝醉了?!”王紫如稍作参观,跟着白品蘅走过来,指着野人似得男人问道。
这男人可能觉得宅在家中,不必出门见其他人。
所以不但脸上的胡子黑乎乎的,头发也是长得乱七八糟的,只剩他那双漆黑凤眸,好看的不得了。
白凛宴脑子瞬间清醒,他院子里面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个姑娘?!
简直慌得不行,又怕被旁人瞧见了他这般模样,霎时,比段司令还要粗糙的汉子羞愧至极!
急忙朝着宅子里面伸手,“我的衣服!屋里!快去拿……”
白品蘅也感觉到了哥哥的慌乱样子,笑着甩了甩头,连忙去屋里拿着衣服裤子出来。
“算了!先别套,正好我给他检查检查,你再给他穿上。”王紫如脸上带着一抹笑意,没想到军中人人敬仰的汉子竟会慌成这样。
她伸手拦住了白品蘅。
随后,迎上了白凛宴的惊慌眸光,笑容清浅:“白凛宴同志,你不必惊慌,在我眼里,你只是个身患残疾的病号,让我先给你检查一下,对了,腿上哪里受过伤?”
他侧躺着的卧榻高度,恰好可以让她很方便的给病号检查双腿。
王紫如根本没给眼前这个野人一点反应的时间,已经走到卧榻前边,作势便要检查。
“等……等一下,”白凛宴吓坏了,自从他身患残疾以来,五年以来,还是头回见到一个姑娘,与他如此近距离‘坦诚相对’。
他急忙抬手,试图阻止对方靠近并接触他的腿。
王紫如顿住身影,逆光站在他面前,声音略显疲倦:“真的不用担心,我稍微检查一下就出去。”
事实上,她已经清楚看到,白凛宴原本壮实的腿,如今变得粗细不同的两种样子。
以她丰富的外科经验,不难推测出,他的右腿中弹。
而且不止一枚,所以才会导致他的两条腿,一个粗壮,一个细瘦不均匀。
白品蘅连忙过来,宽慰道:“大哥你不用担心,紫如同志很有经验,让她看一眼,没坏处。”
有了弟弟这番安慰的话,白凛宴意欲阻止的手掌缓缓收回。
但依旧绷紧了身躯,很担心面前的姑娘突然伸手,结果他的担忧还在嗓子眼……
压在身躯之下的右腿,便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抓起,随之转了个方向,姑娘那双明眸便是直勾勾的打量着这条受伤的腿。
白凛宴整个人瞬间僵住,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面前身段纤细,貌美,但却一脸镇静自若的姑娘。
他根本不信,如此年纪轻轻的姑娘,竟然比迤西那么多老医生还要厉害。
随之,白凛宴脸上划过一道森然笑容,“姑娘!你还是别检查了,我受伤后,白家不知道请了几百个大夫过来,每个大夫来的时候都跟你一样自信,最后全都摇着头离去。”
白品蘅生怕哥哥这番话得罪了王紫如,赶忙笑着打圆场,“哥,你先别说话,等紫如同志检查之后,咱们再说。”
“她有20岁了吗?你什么时候看到过像她这样年轻的姑娘,还治得了我这身残疾?!”白凛宴笑容未变,眼中的光却冷如寒霜。
一时间,说的白品蘅都找不到反驳的说辞。
虽说他哥身患残疾五年,可他依旧有那么强大的气场,往往半句话便可把伺候他的人骂哭。
白皙细嫩的手指拾起细瘦一些的腿,在三个圆形疤痕上方停顿了数秒。
半分钟后,她抬眸看向了怔怔注视自己的野人,“左腿有伤吗?”
“有。”白凛宴冷声回答,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把这姑娘吓跑,最好是她能忘掉见过的如此难看的腿。
“你躺下去,我看看左边的腿,还有双臂,我也要检查,确定是不是伤到了肢体神经。”王紫如嘴上这般轻描淡写说着,已经伸手扶住了他健硕的身躯。
白品蘅连忙上前帮忙,一起把人弄到平躺在了卧榻上面。
顷刻间,白凛宴感觉自己犹如案板上的鱼肉……
体内的气息沉静,安静地等候姑娘给他检查。
要不是他双腿无法行走,早就逃回屋里躲着了。
让这么好看的姑娘,看到他这身残疾的样子,真是他这辈子最难以启齿的一刻。
白品蘅站在旁边,眼睛盯着王紫如。
他也不敢相信,眼前如此年轻的姑娘,连区区检查,都是这般细致而认真。
虽说他不懂医术,可渐渐的看到她抬起他哥的腿,与手臂的协调,他感觉眼前的姑娘确实厉害。
几分钟后,经过仔细检查,王紫如大约已经弄清楚了白凛宴的伤势情况,把人从卧榻上面扶起来坐着。
“你腿上有三个中弹的位置,其中两处经过神经的位置!”王紫如有些遗憾的总结道,随后看到白凛宴忐忑不安的眼神,继续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处伤到了神经。”
“那……我这个样子,还能站起来吗?”男人眉头紧锁,眼光如利刃般锐利。
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貌美姑娘。
白品蘅亦是紧张地一颗心快要蹦出嗓子眼儿,紧张地看着王紫如。
突然被白家兄弟俩这般紧张注视,王紫如知道,这个男人对白家而言有多重要,一如段司令对段家的意义。
她温柔一笑,安慰道:“能治!但是需要你自己坚持,配合我给你制定的康复计划才行。”
“什么样的康复计划?你说说。”瞬间,白凛宴那颗死寂的心逐渐恢复了一点生机,眼中对站立的渴望愈发浓烈,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她的治疗计划。
顿了顿,王紫如眸光平静的说:
“首先,需要针灸三个月时间,辅助用艾灸熏穴位。”
白品蘅诧异道:“就这么简单吗?”
“那肯定不止这么简单呀。”王紫如侧过脸,淡瞥一眼白老师,随后收回目光,缓声说道:“最重要的一环是,你自己得试着站起来,并按照我给你的计划,逐渐从站立,过度到试着行走。”
“……”白凛宴眼神中透出一丝疯狂,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
“当然,像你这种情况,简单的行走不管用,还需要我辅助你,比如,让你蹲下,再站起来,等等一系列的运动。”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我还能站起来对不对?”他颤声问道。
王紫如认真点头,“是的!你就是被迤西这些庸医给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如果你五年前遇到我,只需要三个月时间,我能让你恢复到受伤之前的水平。但是现在嘛……”
“怎样?”
“神经受损的时间太久了,我只能让你恢复到可以走路,但是不能像以往那样,是个完全正常的走路方式。”
白凛宴抢过话,声音止不住微微颤栗:“恢复到能走路的程度,我已经知足了!”
“哥!你别担心,紫如同志说了能恢复,你肯定能恢复到独自走路的样子。”白品蘅眼眶湿润,比哥哥本人还要激动,帮他套上了衣裳和裤子。
王紫如转过身,此刻早已如落西山,山峦在暮色衬托下格外宁静幽远。
等他们兄弟穿好衣裳,她才回头,脸色认真的问:“但是现在有个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
“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白凛宴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站起来!
“你看啊,你住在腾冲,而我在特种部队,你这腿并非一朝一夕便能康复,需要我至少半年时间在旁边给你调理。所以,你是不是考虑暂时搬去特种部队附近住几个月?”
蓦然,白品蘅蹙眉,急忙看了哥哥一眼,“哥!这个不是问题,我可以去那边找一个房子,给你专门休养身体,再安排两个人照顾你的日常生活。”
白凛宴已经五年没有踏出过白家大门,对于外界,他已经习惯性的蛰伏自己的惨败身躯。
经过一番思想争斗,一道寒芒在眼底一闪而过,“好!你安排。”
“既然如此,我忽然想到,就现在我种田的那个村子,就很适合他养身体。”王紫如看向了白品蘅,又继续说道:“你们白家有自己的建筑工人,可以在村里修一栋砖瓦房,够住就行。”
“但是现在大哥就得搬过去啊?”白品蘅为难道。
稍作思索,王紫如眼睛一亮,“可以先住杨家,他们老两口家里宽敞,样样都有,你只需要给他们一点钱,当然,还是需要你们自己安排人手过去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这个办法真好!你每天去村里种田,顺便就可以给我哥治疗,对吧?”
白品蘅一秒就转过弯来,却听到他哥问道:“她还会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