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办公室,王紫如去找田医生询问了一下段司令术后情况。
田医生已是将近五十的外科老医生,身边带着几个实习生,看到王紫如来了,很是热情的和她招手,“紫如同志你可来了,我正想问你,段司令胸口的绷带浸了血渍,还是麻烦你帮他换了吧。”
“田医生你们这么多人,不给实习生练手的机会吗?”王紫如笑着看向几张青春面孔,想当年,她刚到医院实习的时候, 也跟他们一样,满怀信心。
直到后来有做不完的手术,看不完的病人,拉胯的科室绩效……
田医生转眸看了一眼自己所带的一票实习生,讪笑道:“这次病人身份特殊,我可不敢让他们把段司令当试验品,搞砸了,我这把椅子也坐不住。”
“手术过了两天了哈?也行,你们准备绷带和药水,待会儿上去了顺便检查一下伤口的缝线。”王紫如走到田医生办公桌旁,目光扫了一眼简陋的办公环境,“你们打算让司令住多久?”
“这个……”田医生也不确定段司令身上的伤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达到出院的指标。
想了想,便说道:“我们一起上去,检查之后再说。”
通常情况下,像段司令这种情况,在医院休养半个月差不多就可以出院回家自己养着。
但是段家有钱,再说这次是棉纺厂出医药费,段家根本不需要考虑费用,肯定是要让段司令在医院多休养一段时间。
“过两天我要回特种部队,不在昆市的时候,司令的伤呢,只要不发炎没有其他并发症,后期逐步给他增加营养就可以了。等他伤口长好,大约八九天拆线之后,我开个中药方子,给他吃几副中药调理一下。”
“紫如同志你着什么急呀?你不在的话,司令那性子不配合我们啊。”听说王紫如不在昆市,田医生脸色都变了,眼中带着几分担忧和不舍。
这几天,他是领教到了段司令的暴躁脾气。
他连医生们查房,例行检查都不让他们掀开被单查看,田医生也很无奈,先前他不让医生们掀开被单,是因为有导尿管,他老脸害臊!
如今身上的管子也已经撤除……,只怕段家请的这位女同志走了之后,他真的没法应付。
“我丈夫也才刚接管特种部队的工作,部队很多事情等着他回去,再说我们还有孩子,所以我也得一块儿跟着回去。”
“你丈夫要是忙,可以先回特种部队忙他的工作!现在有事暑假时期,让两个孩子暂时留在昆市过暑假,等段司令拆了线你再走吧。”田医生只差没有求王紫如了。
总之,就是要留下她。
王紫如原先是考虑到,段司令身体恢复的还可以,她也用不着再待在这边。
看到田医生都腆着一张老脸,这般低声下气求她,王紫如短暂的呆愣后陪着田医生一起去顶楼的病房探望病人。
田医生领着几个实习生走进病房,而王紫如在走廊看到段老来了,和他打了一声招呼,便接过保姆煮的白粥,拎进病房。
段司令撇头看到熟悉的身影终于现身,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就那么默默的凝视着她,直到她走到床前。
“司令,昨晚睡得好么?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哟。”王紫如乌黑的杏眸泛着温柔的光泽,故意和段司令高声道。
段司令并没回答,盯着她放在床头柜的部队饭盒,“饭盒装的什么?”
“呃,”王紫如揭开饭盒盖子,看到里面是半盒清淡白粥,她那显得温婉迷人的脸上笑意轻顿,“是白粥哦。\"
“老头是不是想饿死我?家里除了白粥就不能给我弄点别的?!”糙汉生气的别过脸,天天给他吃粥,这要拖垮他吧。
田医生领着实习生站在病床周围,察看吊瓶剩下的药液,又检查了心电仪器,看到病人又到了濒临发飙的临界点,连忙找个借口,“待会儿再来看段司令。”
一行人逃命似的直接溜之大吉。
老爷子站在病房门口,看了看里面的情况,走进来,“回头我让你妈弄点你喜欢吃的。”
“我都饿了几天啦!”糙汉有一种使不上力气的无奈,闭了闭眼,“可别让我妈去做饭,她做的难吃死了。”
他正欲让步说先把带来的白粥吃下垫垫底。
结果听到老头儿嗤笑道:“你妈也没空给你弄吃的,这几天忙着给你小叔做媒呢。”
“她是不是疯了?好端端的又给小叔做媒?!”段司令已经不想听有关他老母亲的事,指着放在床头柜的饭盒,“扶我起来,先把粥吃了再说。”
段老也过来帮忙,与王紫如一起合力把人从病床上扶起来,让他靠在一床叠起来的厚厚的棉被上面,然后自己端着饭盒,稀里哗啦犹如风卷残云般吃完半盒白粥。
吃完,舔着嘴巴,可怜巴巴的瞥着站在旁边的小妮子,“我想吃点别的……”
“别的?”王紫如支起脑袋,想了想,手术后也吃不了别的啊,除了瘦肉汤,鸡汤也得少喝,“那待会儿我就回去给你弄点吧。”
见小妮子终于松口给他弄吃的,糙汉脸色逐渐回暖,眼里含着一丝隐约的笑意。
“我还想洗个澡。”他突然说道。
“洗澡是不可能的,待会儿小叔过来了,让他帮你擦一擦身体。”这般说着,王紫如看向老爷子,“爷爷,小叔上午不过来了吗?”
难怪李俊峰早上跑去段家拿换洗的衣物,原来司令想洗澡。
“应该要过来吧,早上他去工厂了,别着急,待会儿他还没来,我让人去厂里叫他。”段老背着双手,在病房里面转悠了一会,笑道:“这次,你妈可是难耐了,给你小叔做媒,说的是夏家最小的姑娘。”
“夏家?夏国耀的闺女?”段司令眯了眯眼略作思索后问道。
段老点头,“对,就是他家最小的闺女,不是从小送去上京住它伯父家了嘛,你妈吹得不得了,说夏家姑娘多紧俏呢。”
“哧。”
段司令很不厚道的嗤笑,“从小寄养在别人家,即使是自己的亲伯父,寄人篱下的滋味,天天看别人脸色,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姑娘,紧俏?”
“司令,你也认识夏家姑娘啊?”王紫如一边收拾饭盒,随口问道。
“一条街的邻居,他妈生她那天,我们一群大孩子还跑去看热闹,还能假装不认识?”糙汉没好气道。
王紫如愣了愣,这种眼神,这种语气,他,他们很熟?
那么段绥礼与夏家姑娘应该也认识啊。
抱着饭盒出去时,王紫如来了句,“知根知底也好,小叔将来拖家带口回老丈人家也太方便。只不过,段夫人不是着急司令你的婚事嘛,这么急着给小叔做媒,怎么不让夏家姑娘嫁给你?”
段司令抬眸看向小妮子,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薄唇勾起一弯难以觉察的弧度,眼里划过一抹兴味,“你怎么不去问你公婆,这么紧俏的姑娘咋不让人给韩庭彰做媒?!”
“嘿嘿,庭彰大哥的婚事我可不清楚,也许大哥不喜欢夏家姑娘那种类型,用你的话说,要是喜欢,都在上京,大哥早去追人家了。不过,司令你们认识,那姑娘长得样貌咋样?”
“你这么好奇?”
“随便问问而已。你先歇着,我出去把饭盒刷了回来给你换药,对了,田医生他们怎么还没把药送上来?”王紫如嘴里碎碎念着,抱着饭盒从病房出去。
靠在棉被上,段砚直懒洋洋地闭目养神,顿了顿,睁开眼睛看着老头。
“小叔看得上那姑娘才怪!我每次去上京看到她,跟个提线木偶似的,一点都不活泼,看到我怕得要死!这种性格嫁给小叔,两个闷棍儿,将来生的孩子估计话都不会说。
段老也想替小儿子拒绝了这个媒,可是看到儿媳妇这般起劲,便也随她折腾。
“过两天,夏家姑娘要来昆市见面……”
顿了顿,段老一脸笑意的看着大孙子,“你放心!这次你妈真的是给你小叔做媒,不会把人往你跟前带。”
田医生让另护士送来绷带和药水等换药的医药盘。
王紫如刷好饭盒回来,顺便把手也洗了洗。
看到小护士一脸忐忑,没有她允许,对方不敢就这么空手下去。
段司令阖了阖眼,略显沙哑的嗓音带着不不耐烦,“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出去。”
“不是,司令,你让她留下来帮忙。”王紫如声音四平八稳说道。
她话音还没落下,立刻收到一记糙汉刀锋般的冷厉扫射。
小护士红着脸,急忙跑了出去。
段老明白大孙子的意思,他是不想自己身上狰狞的伤口让他人看见,他一向是那么要强,从来不需要别人同情或是怜悯的眼神。
还是忍不住说道:“段砚直你不用想那么多,不过是身上多了几条疤,男人身上有疤不是什么大事儿。”
“老头你闭嘴!你身上一条疤都没有,是不怕别人看。”
“行行行,没事,小事一桩,”王紫如连忙在爷孙两中间打圆场,回头对老爷子说道:“爷爷,你去帮忙关门,我这手刚才洗过,怕弄脏了。”
段老笑眯眯的走到门口,轻手关了门。
转身走到病床的另一边,问道:“要不要把他放下去平躺着?”
“对,要把他放下来平躺着,我才好检查身上所有的伤。”而且胸口的伤口挺大,也保持必须平躺的姿势。
俩人又轻手把人放下来,平躺在病床上。
刚要拆开胸口的绷带,病房的门倏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糙汉吓得一惊,手指急忙去抓被单,却看到进来的是段家的当家人,风尘仆仆走进来,顿时缓了缓,“臭老头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段绥礼走到病床旁,瞧了一眼被裹成粽子的大侄子,“换药吗?”
“对,伤口上涂点药水,然后换绷带重新绑上。”王紫如说着,在另外两个段家男人的协助下,一圈一圈解下胸口的绷带,一条触目惊心的巨大伤疤呈现在他们眼前。
段绥礼当场眼眸拧起,心里倒吸了一口寒气,心疼道:“这么大的伤口,得休养多久才能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