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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的碧波之上,阳光高照,海风拂面,实在是令人舒适而惬意。

而道士却一副泱泱的神色,躺在一条巨大的鲨鱼背上,头顶着硕大的鲨鱼脑袋。

此时此刻,原本作为海中霸主的鲨鱼一改自己原本应有的霸气嘴脸,不仅露出委屈巴巴的神情,喉咙里还不时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咽之声。

制造出了一种莫名的反差萌。

可惜它的这种无意识的行为显然没能戳中顶上道士的萌点,反倒引起了对方的不耐烦。

一个硕大的巴掌砸到大鲨鱼的颅顶,轰隆一声巨响,海浪高高溅起,大鱼被拍落水面数十丈。

道士似乎丝毫未受影响,保持着躺着的姿势,仍然从从容容的漂在海面之上。

仅仅十数息后,大鲨鱼又自己从海底麻溜的游了回来,并且讨好般的重新托住道士,脸上是一副近乎谄媚的神色。

这鲨鱼这般表现,自然不是因为和一些人类一样,天生热衷于挨打,实在是因为这一路上......被打怕了!

作为海中的霸主级捕食者,它也曾心高气傲,它也曾不可一世,它也曾以为就算遇到再强大的敌人,自己也会流干最后一滴血,撕咬下敌人的最后一块肉,然后慨然的与对方同归于尽。

直到它遇到了这个道士。

在若干年前,它也曾遇到海中的另一族霸主成员——一头巨鲸。

它曾用自己高贵的鱼鳍客套般的拍着对方,发出鲨言鲨语。

大意是,东海英雄,唯使鲸与鲨耳。

但那巨鲸却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目光复杂的看向了大海的深处,过了一会,又看向了自己。

像是看一个岸上的土鳖。

自己当初还以为这大家伙是狂妄自大,觉得自己巨鲨一族不配与他们巨鲸一族为伍。

直到被这道士像玩弄一条死鱼一样骑在身下肆意摆弄蹂躏,别说与对方同归于尽,就连自杀都做不到时,它才终于明白那头巨鲸目光中的深意——

小啦,鲨子,格局小啦!

天外有天,海外有海,这东海之上,有大恐怖!

此时此刻躺在鲨背上的陆玄,却并不能体会到身下巨鲨复杂的心理活动。

他从孟尝君那里离开,抵达东海之后,心头就一直萦绕着淡淡的惆怅。

在那座妓院里,孟尝君田文答应了他的请求,就像答应赴一场酒局一样轻巧。

陆玄反倒有些诧异:“你就不考虑考虑?”

“毕竟是直面商君卫鞅,危险的程度不必我多说。”

中年男子坐在桌边,笑着摇摇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和陆玄说起了当日薛城一战后的经历。

“薛城一战,我受伤严重,即便以天人之躯,也息养了近十年才痊愈。”

“而在稷下学宫恢复伤势后,我便立即开始追杀郑安平。”

“怎么样?”

陆玄的神情变得郑重。

自从昔日薛城一战后,十几年来唯一传出过的关于郑安平的消息,是他一年前在咸阳城外击杀了当代刑查司的首座王卉。

而除此以外,此人便如蒸发一般,人间无音讯。

当日在咸阳城那座抓捕白兀术的洞天里,那商君殿的甘茂出手,显露出了至人气象,让陆玄一度以为是郑安平的换皮,但经过范雎的判断,似乎并非如此。

“为了寻找郑安平不至于如大海捞针,我找管圣借了寻人的神器——孤竹马。”

“孤竹马?”

“是管圣的一件神奇的器物,一座黑铁的老马雕像,持此神器,只要能有对方的气息作为参照,普天之下,能找到任何人。”

道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果然是神器。”

“借助孤竹马,我堵住过他两次,一次是在齐楚交界的五湖,而另一次,是在秦晋交界的介山。”

“但,都被他逃了。”

陆玄面露惊异的神情:“凭你的实力,堵住他两次,都没能抓住他?”

他亲眼看过孟尝君发起狠来打架的场面。

昔日薛城一战,若非是以一敌三,并且晋国一方的那个剑圣聂政也是特别能打,孟尝君打四君子里另外两位的平原君和信陵君的时候,简直跟打狗也没什么区别了。

陆玄自己身处至人之境,清楚地知道,寻常的至人高手顶多也就能和平原、信陵两人战力相仿。

这样的实力,想在孟尝君手底逃生,并且连逃两次,不说是天方夜谭,也是中国奇谭了。

孟尝君苦笑着摇了摇头,像是轻轻叹了口气:“你不曾与他真正的交过手,所以不清楚。”

陆玄露出疑惑的神色:“不清楚什么?”

孟尝君声线低沉:“他太强了!”

“太强了?!”

陆玄悚然一惊。

“我说的强,并非是说他的境界和力量。”

孟尝君神色郑重:“众所周知,至人境界自有极限,不破此境,所能爆发的战力最多也就是天人一重楼上下,这是法则所限,郑安平也不例外。”

陆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猜测着问道:“那他的强,是强在战斗的意识?”

孟尝君愣了愣,像是没想到陆玄会用到这么一个词,但很快点了点头。

“我本来想说是经验,但与其说是经验,也毋宁说是意识!”

“我在齐楚交界的五湖之上,曾一度以为已经压制住了他。”

“甚至,打算将他生擒回薛城的废墟之上,折磨至死来告慰月红。”

“但,”孟尝君顿了顿,声音莫名的放冷:“我还在是低估了他的战力。”

“正因为抱着生擒他的想法,被他找到时机施展了神行符遁逃。”

“他从我手底跑掉之后,我本来并不在意,毕竟孤竹马在手,他就算躲到天上地下,也逃不过追杀。”

“因此,我在秦晋交界的介山之中,又堵住过他一次。”

“可是不知为何,他身处介山之中后,展现出的战力竟然与之前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差别。”

“我即便杀招频出,竟然仍未能留下他,眼睁睁的望着他进入了秦国地界。”

“而当我也试图追进秦国时,收到了一道堪称恐怖的气机的警告。”

“我思量再三,自问当时与那气机的主人交手,并无过多胜算,所以最终便退出了秦地。”

道士声音低沉:“商君?”

孟尝君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道士。

“太模糊了,我辨认不出那人是否是就商君卫鞅。”

“但秦境之中,除了这位天人五重楼的大高手,我想不出还有谁能仅凭气机就震慑住我。”

“而也就在我离开秦国不久后,秦国传出了郑安平击杀秦国刑查司首座的事。”

“就在那之后不久,郑安平的气息在孤竹马上,消失了!”

陆玄豁然站了起来。

“属于郑安平的气息,在这个世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