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我搁下手中的玉箸,可那饭菜却似梗在胸口,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翻涌,久久难以平息。
御膳房精心烹制的珍馐美馔,此刻尝来味同嚼蜡,我挥了挥手,示意侍从撤下。
我在殿中来回踱步,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边疆的局势。
军报!
那至关重要的军报,翻来覆去看了数遍,竟没有提及岳飞那路的情况。
一想到这儿,我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急切。
岳飞,那位年轻却声名初显的将领,虽说年纪尚轻,可历史上的他战功赫赫,如今在这抵御北辽侵犯的战场上,他到底打得怎样了?
我实在不敢往坏处想,生怕他因晋升过快,根基未稳,还来不及成长到足以抗衡外敌的实力,误了战机,坏了大局。
心烦意乱之下,我独自一人踱步回到书房。
刚踏入房门,那熟悉的书卷墨香此刻也无法安抚我烦躁的心。
我重重地坐在龙椅上,双手扶额,长叹了一口气。
一想到那玄女娘娘曾信誓旦旦地说我是被命运选中之人,肩负着江山社稷的重任,可如今这局面,真叫人憋屈。
天选之人啊,难不成竟要眼睁睁看着这些名将在沙场上吃败仗?
我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现身说法,狠狠嘲讽了祖宗 “高粱河车神” 那一遭。
虽未曾亲自披挂上阵、冲锋陷阵,可这次主动出击的决策是我力排众议定下的,战略方向亦是我苦思冥想、权衡利弊后拿的主意。
这一仗,承载了太多期许,关乎国运,关乎朝堂人心。
若是吃了败仗,朝堂之上,那些心怀鬼胎、暗中窥视皇位的人,必定会借机兴风作浪,到那时,局面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正这般愁绪万千地思索着,突然,我脑海中闪过阿三此前向我报告之事。
在这风声鹤唳、举国上下为战事揪心的当口,居然还有人胆敢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简直罔顾国法,视百姓生死、江山安危如无物!
愤怒瞬间涌上心头,我 “嚯” 地站起身来,双目圆睁,大声喝道:“去传三位凌大人来见我。”
侍立于身旁的小中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哆嗦,他慌忙屈膝跪地,战战兢兢地应道:“遵旨。” 随后,连头也不敢抬,赶忙小步快跑着出去传令了。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缓缓坐回椅中,满心疲惫,今天再累我也得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陛下,您召见我等有何吩咐。”一道恭敬且略带谨慎的声音透过紧闭的殿门传了进来。
我正坐在椅子上,微微皱眉,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心中暗自思量着今晚这场 “行动” 的种种细节。
听得门外声响,我沉声道:“先进来说话。”
待那三位进门行礼毕,我站起身,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们一眼,随后稳步朝着侧室走去,边走边撂下一句:“尔等稍等。”
进入侧室,我屏退侍从,亲手解开龙袍上繁复的系带,动作迅速却又不失沉稳,三两下换上一身毫不起眼的便装。、
这衣服的料子虽远不及龙袍华贵,却胜在轻便、隐秘,正适合今晚的出行。
回来后,我目光冷峻地扫过面前的三人,开口说道:“你们三位今晚辛苦一下,带朕去你们查到的地方看看。都换上便装,切不可打草惊蛇,另外,再带上一队人马,提前在四周埋伏好,只等朕一声令下,便即刻收网。”
“遵旨。” 三人齐声应道,紧接着,阿大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斗胆多问了句:“不知陛下今日想去哪里查访。”
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哪的鱼大就去哪。”
阿二似乎心领神会,忙接口道:“丰乐楼。陛下可曾听过?”
这话仿若一道惊雷,在我心间轰然炸响。
我心中一惊,思绪瞬间飘远。
这矾楼,原名白矾楼,后更名丰乐楼,亦被称作樊楼,可是如雷贯耳啊!
它堪称北宋东京七十二家酒楼之首,那巍峨壮丽的身姿,由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相互连接、交相辉映,将吃、喝、游、乐、购巧妙地融为一体,成为京城最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此地不仅有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酒佳肴,更是汇聚了京都第一流的歌妓,那些女子个个色艺双绝,凭借着婉转的歌喉、曼妙的舞姿,吸引着无数富商豪门、王孙公子、文人骚客纷至沓来,在此彻夜狂欢、挥金如土。
更要命的是,历史上宋徽宗与京都歌妓李师师那段风流韵事,可就常发生在此处。
我停止思考,心想:还好,还好我还没有去过,不然今日这般大张旗鼓地去这里扫黄,岂不是公然打自己的脸?日后还如何服众?
定了定神,我迅速收起脸上的异样,恢复了威严之色,冷声道:“既如此,准备出发。
这次扫黄,朕来带头。”
言罢,带头阔步向殿外走去,身后三位凌大人赶忙跟上,一场暗流涌动的夜查行动,就此拉开帷幕。
我站在丰乐楼不远处的暗影里,目光如炬,仔细审视着周 围的环境。
看着那早已悄悄藏身在各处的一队人马,他们皆已按照我的吩咐,悄无声息地隐匿好了身形,将这丰乐楼周边能逃跑的路全都牢牢看紧,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疏漏的角落,只待一声令下,便能瓮中捉鳖。
阿二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提议道:“陛下,咱们要不要再调兵直接围住此楼,然后径直进去抓捕呀?
这样一来,那些人插翅也难逃了呀。”
我微微皱眉,略作思索后,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扭头看向阿三,语气沉稳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阿三,老爷我现在可就需要你的易容术了。
咱们今儿个不能大张旗鼓地进去,得悄悄潜入,不能放跑一个。
咱们几个都易容一番,伪装成外地来的有钱人,我前段日子不是让闻博把家眷接来嘛,咱们就化作他的亲戚,借着这身份,去会一会这些个花天酒地、罔顾国法的狗东西。”
阿三听闻,赶忙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一应易容物件,那手法娴熟得很,三两下便开始在我们几人脸上摆弄起来。
只见他一会儿捏捏这儿,一会儿贴贴那儿,动作干净利索,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没一会儿,阿三便满脸堆笑地凑到我跟前,谄媚地说道:“老爷,您看还可以吧。”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凑到阿三携带的铜镜前,想要看看这易容后的模样。
可那铜镜映出的影像却模模糊糊的,光线昏暗得很,着实瞧不太真切。
我顿时心头火起,眉头一皱,呵斥道:“这么黑什么都看不到。
等会进去要是被认出了,老爷我可饶不了你,定赏你几十板子,让你长长记性!”
阿三一听,吓得身子一哆嗦,赶忙陪着笑脸,急切地解释道:“陛,尹大官人。
您放心,您放心呀,我这手艺虽说比不上那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可糊弄这些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家伙,那绝对是没问题的呀,保管他们瞧不出半点儿破绽来。”
我冷哼了一声,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压低声音道:“最好如此,走,咱们这就进去,可都警醒着点儿。”
说罢,便带着几人朝着那灯火辉煌、热闹非凡的丰乐楼迈着看似悠闲却暗藏警惕的步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