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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等于关闭。

府中只有老少夫人,与管家及两个主事,可带人出去采买。而王九及十个亲卫,乃至杏贞阿巴亥她们,都被禁足!理由是不安全。

不久后,宋裕本与王永恩又先后前来探望。

宋裕本其实只为了在无人处,给王九说两句话:

一、无论事情如何演变?至少北党暂时不想他死;二、无论彼此立场如何?至少作为个人而言,他西宁侯爷蛮欣赏王九。

王永恩还是老样子!

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也不背人,反正他也没啥正经话。

随意瞎聊后,一般打着哈欠,去后院看看堂妹就往回走。

这倒让王九更冷静,也看开了。就算是座监牢又如何?大明有这么舒服的监牢?全当在享福。

冷静下来,王九发现自己错了!因为太急切。

之前的大钦岛、天津、城门口的遭遇,那都是别人在主动出招,他见招拆招无可厚非。

即使别人事后想明白…他耍了狠辣手段?别人也不会觉得他王九…特别具有威胁性。

但礼部门前那次不一样。那是他王九在主动算计别人!还是一次性将三方势力都算计到。

作为天下至强的三方,哪怕对此稍有怀疑,都会寝食难安!若能找到点佐证?绝对无法容忍。

真到了那一步,纵然北党暂时还需要他?那也真的只是暂时!何况另两方绝对会想弄死他。

他是想在京城飞扬跋扈!那是既定方针。可也不能找死啊……

过犹不及。

而宋裕本与王永恩的到来,看似关于画风突变之事,一句话也没说?其实已说了很多……

首先,他们到来的本身,就证明上面并没掌握啥确凿东西。

其次,上面既没掌握确凿东西,证明外面的钉子还没出问题!否则,性质已很严重!两人能轻松前来?

最后,在府邸已封锁的情形下,他们先后公然到来,本身还透露出重大信号:宫中并无愤怒。

因为北党向以忠于皇帝自居!至少表面上从不忤逆。锦衣卫牵头封锁的宅邸!他们还公然而来?就已足够说明内情。

归纳起来就是:他王九府中出了点小问题。从而被东林党揪住不放、大做文章!而宫中与北党经东林党一说,也很有点怀疑。

于是顺水推舟……

归根结底,此次的问题还出在他王九自身!至于是啥?

暂时真不知道。

毕竟,府中一百多人,除几个亲卫及杏贞她们外,谁也不能放心。包括他的娘与妻子!也可能无意中泄露秘密。

毕竟,被一百多人全天侯盯着!他自己也很可能无意中,就透露出值得别人重视的关键信息。

他王九能怎么查?又能怎么防?而且,哪怕他演得再好!反而会有无意中穿帮的时候。

还不如回归本色!

终于想起王十一。

……

王十一这阵很苦逼!

摊上这么个大哥,这孩子肯定想骂娘。望年望月,终于盼回思念中的大哥,却一点都不亲切。

就为头晚与第二天讨了点嫌!黄昏就来了个古板先生。一把厚厚的戒尺!那还是大哥特别让管家…为他准备好的。

先生拿着三倍酬金,按吩咐与王十一同吃同住,极其严厉!戒尺打得孩子鬼哭狼嚎,其他人不准管,而娘亲也与大哥统一战线。

得从小严加管教……

这几天府中十分热闹,车水马龙纷纷扰扰。大哥成亲当天更不得了!从早到晚欢声一片,他连去偷看一眼都不行!实在可恨。

王九去的时候,王十一恰好伸着小手,垂着泪,咬牙切齿被打手板。看见王九来了,先生打得更起劲,仿佛这才对得起东家的重金。

王十一也倔!

头一偏,咬着牙,伸着手,就不看大哥!本来就是被他害的……

王九暗骂自己混蛋!

拦住先生:“您出来下,我有事要说说。”

事情简单:

快过年了!若想回家我给盘费,若太远不回,那就好好休息段时间,出外访友也成,在府中住下读书备考更没问题。

月钱照付!

关键是我要给弟弟放假,还想自己陪他一段时间……

将王十一使劲才搂入怀中,扳开他握不太拢的通红小手!王九一遍遍地轻抚着:“恨大哥?”

王十一就不做声!

“今天休息,大哥陪你玩,你想玩什么都陪你。”

就不想跟你玩!

“明天起,大哥天天自己来教你!不打你不骂你,能学多少算多少,但若是过完年,你啥也没学会?大哥让先生继续来教你。”

“你真能…天天来?”

“真的!”

“那我…能学好!”

“那你去玩吗?”

“你能…一直抱我?”王十一紧紧勾着王九的脖子。

“能,今天能!”

王九的心头也很暖,尽管灵魂上还没接受那个娘。但毕竟!这世上与他有血缘关系也就两人。

从傍晚一起玩,到共进晚餐,再到王十一玩累了睡着,王九始终陪着他!十一无比开心与满足,王九也觉得身心得到了涤荡。

第二天早上,王九正常带妻妾给娘请安、敬茶后,就一头扎进王十一房间。还在贪睡的十一,一听是哥哥声音,一骨碌爬起来……

前世作过不成功的父亲,又在皮岛常给孩子们上课,更在东阳堡时,就已带了百多个弟子!王九对于教小孩不说专业,也比那个举人强太多。

之前的先生…是个年龄不大的老举人。

十七岁险险中举,第二年春闱未中。回家苦读三年又未中。再回家苦读三年,今春还是未中。如今没钱也没脸回家,在京晃悠着半工半读。

三次会试未举,可比三次高考没考上大学,对人的打击大太多!所以这人心情很郁结。

而且,他自己启蒙读书,本就都是老一套!再加上心思全在科举上,能教好小孩子才有鬼。

王九不一样,他是奔着放松、放下而来。真正将孩子当弟弟!陪着弟弟做游戏,顺带循循善诱着他认些字,识点数……

本就聪明的王十一,突然对读书有了极大热情!根本不用要求,他自己就缠着哥哥问长问短……

进展怎能不飞速?

三天就能轻松默写八十个字!十以内的加减也熟练秒答。让不时过来偷看的先生,羞愧得无以复加!原来小孩子要这样教……

就这样,王九晚上回房行点周公之礼,白天给母亲晨昏定省,再稍稍接待下宋裕本、王永恩俩。

除此之外,他从早到晚就和弟弟泡一起。做着十分本色的兄长!也当起了全心全意的教书先生。

府外的巡逻早已撤走,仅有锦衣卫的暗探还在给王九禁足。

将军府一切正常!

……

工匠们还在认真细致修复着府邸,但各院早已张灯结彩。

有钱人王九,每晚还会带王十一放放烟花爆竹。璀璨而喜庆,令合府上下齐开颜!欢呼一片中,似乎不存在家主被禁足的忧愁。

年越来越近,小十一越来越活泼开朗,恢复了五岁多孩子该有的童真!长兄如父,孩子不懂大哥的关爱,其实是他缺失的父爱。

王老夫人也从惊慌中,逐渐地真正欣慰起来。其他都不重要,就算重要也以后再说!一家人这么和美的日子,才最珍贵。

刘之琳、宋平、王嫱,包括翠柳桃红,也从一开始惊惧中,逐渐想开:丈夫如此放松,至少证明他心中无鬼!也证明其实没啥事。

这些人自然流露的神情!又影响着府中的所有下人。

再加上月例照发,过年大操办,老少夫人还给每人发红包赏钱,给每人制办新衣!一片欢腾。

腊月二十九,除了每天晃晃的宋裕本、王永恩,还来了不速之客:洪承畴又带着杨魏两货来了。

引经据典地义正辞严,声情并茂地滔滔不绝。目标就一个:快拿银票出来!小洪还等着赴任。

王九很谦恭、很耐心。谁慷慨陈词后,他都大为感动,很是认同。但是,他是忠臣!只认圣旨。

这天就没法好好聊!总不能说人家当忠臣有错吧?

杨魏两货开始耍赖。

一个说王九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当起了奸商,所卖货物以次充好,欺骗了满朝大员。还煞有介事地一一枚举,哪件货物似都能说出子丑寅卯……

一个说王九道德败坏!竟敢公然兜售假冒伪劣,那些古玩字画全是赝品,丢尽了朝廷脸面。

也是煞有介事地逐一例举,似还有根有据真是那么回事……

他们在滔滔不绝,王九在笑容可掬地神游天外!想起了万历老儿…昨天又传下的口谕。

口谕中巴拉巴拉大堆废话,隐晦传出的就两个意思:

一、禁你的足,我其实不想,但有人太恨你。

二、你现在状态很好,让朕放心!就是要孝顺、友悌。安心在家多生几个娃出来?朕更放心!那才可以重回战场!仍是朕的爱将。

皇帝既高深又实诚……

王九想了一夜,懂了。万历并不糊涂,太知道东林与北党都是啥货色!也清楚王九的所作所为。

他其实很想用王九,因为帝国太需要王九的能力;却又不敢用!因为他眼中的王九也非好鸟。

所以,他需要捏住王九后,才会重用王九。如何捏住?王九得有不可能割舍的东西!在他手中……

也因此,万历老儿怎可能会有圣旨!给眼前这几个货?

杨魏两货终于将口都讲干!看王九仍在谦恭傻笑?火大了!

“奸商王九!你还有何话说?”杨给事中一声断喝!煞是威风。

“杨大人说法令王九惶恐!两位大人骂王九是奸商不要紧。可您要这么说?也等于在骂满朝大员是傻逼啊!两位大人还请慎言。”

可不是么?

当晚,王九只说货物来自难民,连具体是啥货都没介绍。那可是大员们饶有兴致、纷纷下场品鉴后!其他人才竞相报价……

一句客气话,将两位给事中憋得满面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