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剌知院率领的三万瓦剌大军终于退了,罗通也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罗大人,你醒了吗?”
昏睡到第二天下午的罗通,在朦朦胧胧之中,似乎觉得有人在叫他。
罗通努力的睁开双眼,缓了一会后,他才清醒了过来。
“罗大人,你醒了吗?”
罗通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门外也再一次响起了声音。
“什么人?什么事?”
罗通问得很简洁。
“大人,瓦剌太师也先带领数万大军,从京师奔赴着居庸关而来。”
门外传来的声音,是居庸关参将潘成的。
光是一个阿剌知院,就已经让罗通感到吃力了。再来一个也先,罗通唯有苦笑。
……
居庸关前,战斗更加的猛烈。
朱祁锐、罗通、杨俊带着明军,已经在数万瓦剌军队的轮番攻击下,坚守了三天了。
在明朝京师城下进攻失利也就算了,现在连一个小小的居庸关也打不下来。
也先发怒了,他感觉自己胸膛里面有一团火。
这团火,每过一天,就烧得更旺一分。
天气已经进入寒冬腊月,这也是也先着急的原因之一。
瓦剌大军如今正裹挟这大量俘虏来的明朝百姓北上,他们还带着不少的战利品。
只是一天不能出塞,也先就一日不能安心。
“胡天八月即飞雪”,居庸关位于边塞,而时间更是过了八月,来到隆冬时节。
看着奋力攀爬的瓦剌士兵,朱祁锐不由得心生一计。
在和罗通、杨俊碰头后,朱祁锐说出了自己的计策。
“我军可往城墙上泼水,来阻止瓦剌人的进攻。”
罗通和杨俊都是精通行伍之人,他们在听了朱祁锐的建议后,两人都是由衷佩服起来。
罗通率先开口。
“此时天气寒冷,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滴水为冰。我军泼水之后,城墙可以更加坚固!”
杨俊紧随其后。
“好处还不止这一个。”
“城墙外面被冰面包裹,必定会湿滑。这样一来,瓦剌人想要攀城,只会是难上加难!”
见到罗通和杨俊都同意自己的建议,朱祁锐当即就拍板。
“即刻让将士们往城墙上泼水,咱们来筑起一座冰雪长城!”
……
明军泼水后,冰墙立成。
也先催动的大军努力的攀爬城墙,可是冰面太滑,加上明军居高临下的阻击,蒙古人没能如愿。
六天!
整整六天!
在数万瓦剌大军人的围攻下,居庸关还是屹立不倒,明军还在坚守。
夕阳西下,也先终于让人鸣金收兵,停止了对居庸关的进攻。
居庸关前,安静了下来。
朱祁锐已经累了一天了,汗水打湿了他盔甲里面的布衣。
一阵晚风吹过,朱祁锐才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你们过分了,只顾着自己烤火,也不叫上孤一起。”
朱祁锐钻进一群聚集在火堆前取暖的明军里面,他这是为了和士兵们打成一片。
朱祁锐一边往里拱,一边就和士兵们开起了玩笑。
“狗日的不懂事,快点闪开,给殿下让出个位置。”
一个小队长,一边说,一边给朱祁锐腾出位置。
小队长还装模作样的,抬脚踢向他旁边的士兵。
看着四周的明军士兵,朱祁锐觉得他们眼生得很。
“你们不是居庸关原来的人马吧,你们是从哪里赶来的。”
“俺是后来从河南赶过来的。”
小队长的话,满是河南口音。
朱祁锐又问旁边另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士兵。
“你也是河南的?”
被问话的少年士兵连忙起身回答:“俺不是河南的,俺就是北直隶的。”
“俺们是乡勇,在县尉的带领下,才来的这居庸关。”
朱祁锐哈哈大笑,说到:“原来是老乡啊,孤也是北直隶的人。”
那小兵一时激动,惊喜的问到:“殿下,你也是北直隶人?”
小队长踹了小兵一脚。
“殿下出生在京师皇城中,他不是北直隶人,难不成还是南直隶人?”
被小队长这么一说,众人都是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朱祁锐走问那小兵:“以前不是当兵的?”
小兵点头:“不是。”
就在朱祁锐和士兵们闲话家常的时候,负责居庸关防守的参将潘成走了过啦。
“殿下,末将有事想和你商议。”
看着潘成着急的样子,朱祁锐立即离开了火堆。
“潘将军,你说什么事。”
潘成说出了他的来意:“末将有一些想法,所以特意前来向殿下说明。”
听到这里,朱祁锐的神色不由得为之严肃起来。
他知道如今居庸关形势不容乐观,而潘成也不会平白无故来找到自己。
居庸关本来就兵力不足,虽然朝廷有向居庸关增兵,不过仍然显得势单力薄。
在被瓦剌人内外夹击下,明军已经是左支右绌,被弄得狼狈不堪。
居庸关守军的组成力量,也是鱼龙混杂。
有原本守卫城关的驻军,有其他地方赶来支援的客军,有临时招募的团练,也有自发投军的勇士……
“殿下,鉴于我们现在的处境,只怕实在是不能坚持多久。”
“关城被攻破的危机,近在眼前。”
潘成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告诉了朱祁锐。
朱祁锐挥手制止了潘成,说到。
“潘将军既然要说军中大事,我们还是一起去找到罗通和杨俊。”
“毕竟如今还是应当群策群力为好。”
潘成一听,心中不由得暗暗咒骂自己一时糊涂。
罗通才是居庸关的主将,潘成绕过罗通而直接找到朱祁锐,多少有越级的嫌疑。
军中最讲究上下从属,要是被罗通知道了,指不定心里会不高兴。
潘成想明白后,连忙对着朱祁锐一拱手。
“殿下,请!”
……
罗通文武双全,在安南和甘肃,他都以文臣的身份带兵打过仗。
虽然罗通爱说大话,也贪财,更是因为贪污,而被贬了官。
不过他熟悉军事,倒也是真的。
在兵部尚书于谦,和内阁首辅陈循的的举荐下,朱祁钰才起用罗通为兵部员外郎,让他守居庸关。
不久,进罗通为兵部郎中。
朱祁钰即位后,罗通又升为右副都御史。
罗通虽然经历了宦海起伏,但他对功名利禄的追求一如从前。
在听到潘成进献的几个计策后,罗通频频点头。
“堂堂正正,我军不是瓦剌人的对手。正不能胜,那就出其不意。”
罗通说完后,就望向了一旁的朱祁锐和杨俊。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朱祁锐也是点头了。
杨俊看到朱祁锐点头,他也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潘将军,既然我们都认为可以按照你的方法一试,那接下来就由你来分配吧。”
朱祁锐乐于看到明军中涌现出可用将领,所以他故意给了潘成一个表现的机会。
潘成大喜过望,连忙对着朱祁锐等人躬身作揖。
“谢殿下!谢罗大人!谢杨将军!”
……
居庸关的精锐明军,被组织了起来,约有三四千人。
召集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夜袭!
“潘将军,我们回来了。”
一群穿着一身夜行衣的明军夜不收,外出刺探敌情后回来了。
夜不收领头两人,此刻正向着潘成复命。
这带领明军夜不收的两人,正是邺王府中卫士赵荫和张平。
赵荫和张平,本来就是夜不收出身。
也正是因为朱祁锐有心培养他们,所以他们才得以统帅居庸关中的全部夜不收。
赵荫和张平,说出了他们带人前去查探到关于瓦剌大军的信息。
瓦剌大军在夜晚休息的时候,是两个人睡在一起的。
瓦剌士兵都是睡在睡袋里面,睡袋旁边栓着战马。
听了赵荫和张平的回报,潘成开始沉吟。
“两个人睡在一起,还在战马旁。看来瓦剌人也是担心我们发动夜袭。”
“一旦有情况,只要有一人醒了,就会叫醒另外一个,并且可以快速上马。”
潘成又问:“还有没有别的情况?”
赵荫和张平作答。
“瓦剌的精锐重装骑兵,将其他军队围在当中。这些重装骑兵们,身边还带着不少军犬。”
潘成暗骂,瓦剌人真是防卫严密。
先是用重装骑兵为屏障,来保护其他军队,然后又用军犬来戒备。
瓦剌人如此小心谨慎,明军想要夜袭瓦剌大营,以居庸关守军现有的兵力,谈何容易。
潘成想了一会,狠狠的说到。
“我军想要夜袭,必须先搞掉瓦剌人的军犬!”
朱祁锐本来不想插手潘成的指挥,不过他看到潘成一时半会没有主意,也是忍不住开动脑筋起来。
“我们可以下毒!”
朱祁锐想到了一个办法。
“只要是狗,都贪吃。我们可以对着瓦剌军犬投食,而且还是投食下毒的肉!”
潘成脸上一喜,对着朱祁锐就是恭维起来。
“殿下,真妙计也!”
说动就动。
明军宰杀了几十只羊,并把羊肉放到水里煮,而且在羊肉里下了毒药。
……
居庸关的城门,在夜色中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上百名身穿黑衣、黑裤的明军“夜不收”,悄无声息的出了关城。
而在这些夜不收的后面,则是一队人衔枚、马裹蹄的明军精锐。
这一次,居庸关明军可是拿出了压箱底的全部家当。
杨洪带来的宣府铁骑,朱祁锐带来的京营重装骑兵,都在这一次夜袭之中。
……
赵荫和张平带着夜不收们,小心翼翼的靠近了瓦剌军的驻扎地。
他们取出下了毒的羊肉,丢给了瓦剌人的军犬。
见到有美食送上门,军犬们当然是不会放过的。
只不过这些瓦剌军犬在吃下美食后,过了没一会就纷纷倒地不起。
“都给我机灵点!”
“干好了,赏赐丰厚。干砸了,瓦剌人可不会对你们客气。”
赵荫和张平在给手下训话之后,夜不收们就四散而去,隐没在了茫茫夜色中。
没有了军犬的戒备,夜不收们得以靠近瓦剌人的战马。
瓦剌人战马的四蹄,被绳索套出住,战马不能任意奔走。
“咕咕咕咕……”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明军夜不收们,才吹响了约定的暗号。
“兄弟们,建功立业、荣华富贵就在此时!”
“兄弟们,跟我冲!”
潘成为了鼓舞士气,他用的是“跟我冲”,而不是“给我冲”。
潘成大喊一声后,就率先向着瓦剌人冲了上去。
居庸关内的明军,紧跟着潘成的步伐,也是嗷嗷叫的涌了上去。
“轰轰轰……”
几架明军火炮同时喷出怒火,炮弹在瓦剌人的营地里炸开了花。
“杀!杀!杀!”
明军围绕着瓦剌大营,往来奔,举火鼓噪。
天地间,一时杀声震天。
瓦剌军队是在毫无防备下被袭击的。
刚刚睡醒后的瓦剌士兵,迷迷糊糊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影穿梭、火光四起、人喊马嘶……
瓦剌士兵们大惊失色,纷纷跨上战马,准备迎战。
可是瓦剌人的战马,受到明军火把、鼓噪和火炮的惊吓,早就变得狂躁不安,失去了控制。
战马发出一声声的嘶鸣,咆哮着、跳跃着,它们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战马们越是跳跃、越是挣扎,套在马蹄上的绳索,越是收缩得更紧。
瓦剌人的队伍乱了!
外边的重装骑兵散不开,里面其他军队也出不去。
眼看时机成熟,明军炮兵更是卖力,他们用更密集的炮弹,招呼着外围的瓦剌铁骑。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瓦剌大军就彻底崩溃。
瓦剌大军自相践踏,在死伤数千人后,他们溃败了。
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可以幸免。
瓦剌人先是几个、十几个的逃离战场,接着就是成群结队的逃跑。
“杀!”
朱祁锐、罗通、杨俊,三个明军主将都是高举战刀,引领着明军将士乘胜追击。
……
“殿下,你看末将收获了什么!”
邺王府统领孙继仁,一脸开心的拍马奔了过来。
孙继仁的手中,还拽着一根绳子。而绳子的后面,还拖拽着一个人。
“这是?”
朱祁锐看到被拽之人衣着不凡,再加上孙继仁一脸的兴高采烈,知道被拽的人必定大有来头。
“那吉帖木儿,拜见明朝邺王殿下!”
还没等到孙继仁回答,被俘虏的那个瓦剌人,自己就抢先对着朱祁锐跪了下去。
“那吉帖木儿?你在瓦剌什么地位?”
朱祁锐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对着跪地的俘虏问到。
“小人,乃是瓦剌统帅之一。”
那吉帖木儿,此刻脸色红润,羞愧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