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脸上笑颜如花,他直直盯着御台下的朱祁锐,说到。
“如此,我们就谈定了。等到战后,二哥我就禀奏太后,然后让礼部着手准备去办!”
朱祁锐拜服在地,他对着朱祁钰连连叩首。
“小弟,谢二哥!”
待到朱祁锐起身后,朱祁钰突然看似无心的一问。
“三弟出京师巡视边关的时候,锦衣卫朱骥也是警卫在你身旁的。”
“不知三弟认为,这个锦衣卫朱骥,可还堪用?”
朱祁钰刻意的说得轻描淡写,朱祁锐却是不信他只是这么随口一说。
朱祁锐实话实话:“以小弟之见,朱骥儒雅有余而刚直不足。他不像个武将,更像是一个文官。”
见到自己弟弟一脸的严肃,朱祁钰微笑着摇了摇手。
“三弟也莫要上心,二哥我不过是好奇之下的随口一问罢了。”
朱祁锐虽然心中不信他二哥是无心之谈,可是他脸上还是装作原来如此的表情。
朱祁钰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然后终究还是吐露了自己的心思。
“自马顺被文臣们给活活打死以后,锦衣卫上下都是静若寒蝉。”
“为了自保,锦衣卫人人自危之下,更是庸碌无为、不敢做事。”
朱祁锐听到他哥哥的语气里面有所惋惜,也是出言附和起来。
“太祖太宗所留下的锦衣卫,原本是天子手中的一件利器。”
“只要用之得当,锦衣卫也可大有用处!”
“不过锦衣卫主事之人,必须既要绝对忠心,又要明谙事理。”
“如此一来,天子可得一利剑,百官也不至于过于忌惮锦衣卫的凶名。”
朱祁钰笑了:“三弟之言,深得朕心!”
“如今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卢忠,终究还是格局小了一些。”
“朕欲重振锦衣卫,所以才开始留心有用之人。”
“这个朱骥,朕就准备升他为锦衣卫指挥佥事,提点刑狱。”
“沙场凶险,一刀一枪地拼出功名,不是朱骥这样的有才之人该做的。”
所谓“提点刑狱”,便是指入主北镇抚司,比起寻常的锦衣卫官员来,更是通天之梯。
朱祁锐之前还觉得他二哥心机不深,可是后来他渐渐否决了自己的这一看法。
如今的朝局,还可以说是混沌不明。
皇帝高踞紫宸,太上皇却还远滞留在瓦剌贼寇手中。
这锦衣卫北镇抚司,历来便是君主的打击异己的爪牙死党。
而锦衣卫指挥使们,稍一不慎,便会落得和纪纲之流一样的恶名于史书之上。
朱祁钰似也看出他弟弟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之色。
“怎么,三弟觉得可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朱骥慌忙躬身:“臣弟不敢!”
“臣弟只是以为大战将即,朱骥身为武将,应当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才是。”
“若是他手执刀笔,岂不是徒惹他人耻笑?”
“还有就是,朱骥此人没有什么大的功劳,若是贸然擢升于他,只怕人心不服。”
“皇兄也说了,锦衣卫乃是天子爪牙,这执掌锦衣卫之人,还是慎重为好!”
朱祁钰却是反驳起了他三弟的话来。
“想要保家卫国,又不是一定非得上阵杀敌不可。”
“朕君临天下,缺的可不是赳赳武夫,而是忠贞贤良的智谋之士。”
“若论忠贞贤良富有智谋,于谦何胜朱骥百倍?”
“若论勇武,石亨更是朱骥所不能比的。”
朱祁锐明白,他二哥缺的是可供趋势的心腹爪牙。
然而朱祁锐也知道,在历史上夺门复辟中,执掌锦衣卫的朱骥,可是没做些什么。
“臣弟以为,皇兄这话有失偏颇。”
“如今瓦剌兵临城下,我大明正是缺少骄兵悍将之时。唯有将士血勇,方能击退瓦剌敌寇!”
朱祁钰点头,他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
“朕弟提醒得好,是朕失言了!”
朱祁锐又接着往下说起来。
“皇兄可知,那个朱骥和于谦之女于琼英,已然有了婚约?”
听到这里,朱祁钰惊讶得嘴巴都张大了。
“什么?”
朱祁锐一本正经的回答:“确是如此!”
“朱骥随臣弟一起出巡之时,这可是他亲口对臣弟讲出来的。”
听到这里,原本还看重朱骥的朱祁钰,不由得变得慎重起来。
于谦忠臣不假,可于谦忠的是江山社稷,而不是皇帝个人。
这从于谦力主不可南迁,以及他拥立朱祁钰为新君,就可以看出一二来。
于谦这人,圆滑不足,而过于刚直不阿。
好比他方才向着朱祁钰自请兵权,就是有着逼迫新君的行为。
于谦大概也没想过,他如此当面逼迫新君将虎符给他,新君心里又会是什么感受?
怅然若失的朱祁钰,缓缓开口。
“三弟,你乃是聪明人,不可学那个于谦!”
面对朱祁钰的警示,朱祁锐自然是满口的允诺。
“臣弟和于谦不同。于谦是保的大家,而臣弟保的是小家。”
“臣弟身上和皇兄一样,都是流着太祖太宗的血脉。身为皇族,臣弟时刻以皇家荣辱为重。”
朱祁锐这话,是在向他二哥行效忠之言。
朱祁钰笑了,他的眼中满是欣慰神色。
“如此甚好,也不枉二哥对你一番疼爱之情!”
虽然朱祁钰说的好听,可是朱祁锐对于君王之言,却是认为不可当真。
明太祖朱元璋有一句名言,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
洪武三十年,西北地震,朱元璋封女婿欧阳伦为钦差大臣前去赈灾。
出发之前,朱元璋赐金杯御酒为驸马送行,同时赐尚方宝剑以代天巡狩。
然而欧阳伦却以赈灾为名,批量走私茶叶冲关伤人,乃至犯下杀人灭口的大罪。
为严明法纪,朱元璋以御赐鸩酒而诛杀欧阳伦。
欧阳伦死前,惨笑举杯吟的就是“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
朱祁锐也记得他的两个哥哥,在原本历史上所发生的恩怨情仇。
一对好兄弟,因为高高在上的皇位,而闹得反目成仇。
朱祁钰把他哥哥囚禁在南宫之中,日夜严加防范。
而夺门之变后,朱祁镇也是剥夺朱祁钰一切荣誉,最后让人勒死了自己的亲弟弟。
由此可见,皇权之下无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