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其实对于孙祥,并不是十分的了解。
他之所以动了把罪责推到孙祥头上的心思,都是为了帮助朱祁锐脱罪。
朱祁锐想到这里,先是向着朱祁钰弯腰行礼,然后才站了出来。
“臣弟和韩青、孙祥同守紫荆关,关城为敌寇所破,臣弟亦难辞其咎。”
“然而臣弟有几句话如鲠在喉,还望皇兄允许臣弟讲出。”
朱祁钰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弟,无奈的点了点头。
“朕弟,请讲!”
得了朱祁钰的首肯,朱祁锐打开了话匣子。
“紫荆关被敌寇所破,非是我军士卒不肯力战,也非是领军将领的指挥不当。”
“此处败亡,乃是大势所趋。”
朱祁锐说到“我军”,乃是为了把军方给捆绑上了。如今正是战事吃紧的时候,军方的重要性更是凸显。
“百年来,我朝除边地不时有外患以外,内地却是未经战事。”
“太平盛世之下,内地各处关城防卫缺失,非是只有着紫荆关一地。”
“韩青、孙祥受命守卫紫荆关后,发现除关城外,还有可通人马的小道、隘口,不下数十处。”
“虽然我军有对这些小道、隘口进行堵塞,然而仓促之下,难以尽数。”
说完后,朱祁锐就看向那个弹劾的言官。
“这位大人,如你去紫荆关防守,你敢说你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就能完善所有的防御工事?”
朱祁锐问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射出的眼神是凌厉的。
“这个……”
那言官不过只是会动嘴皮子的人,真要他做实事,只怕他也是无能为力。
朱祁锐又说。
“我防卫紫荆关共计一万两千人,瓦剌人不下十万之数。”
“面对十倍之敌,紫荆关在关防残破之下,前后仍旧坚守不下十日。”
“守关大军坚守十日,就是给京师争取了十日。所以大军并非战守不力,反而是为国苦战!”
于谦也站了出来。
“臣附议邺王殿下之言!”
“臣等日夜谋划,当知瓦剌定会前来围攻京师。京师,乃是我与瓦剌决战之地。”
“至于派人前去各处关隘,不过是以地利阻击敌寇,为京师布防争取时间而已。”
朱祁锐向着于谦投去感激的眼神后,又开始质问起那个弹劾的言官来。
“土木堡一战后,瓦剌寇边,如入无人之境。”
“是不是所有瓦剌人策马之地的我朝将士、官吏,都该拉出来问罪?”
“若是如此,只怕北地官场为之一空!”
“对了,如此说来,只怕身在京师满朝诸公,都是有罪责在身!”
朱祁锐这是赤裸裸的绑架。
那言官本来只是想出风头,随着朱祁锐的质问,他开始汗湿衣衫了。
按照朱祁锐的说法,只怕这个言官是自绝无官场了。
是啊,运筹帷幄、守卫国土,不正是今日参加廷议的重臣们的责任吗?
朱祁锐震住了言官后,眼睛更是扫过在场重臣们。
“紫荆关一战,我军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于谦,也再一次出来力挺朱祁锐。
“瓦剌从紫荆关到京师,所过州县无数。正是有了各地的积极抵抗,才能迟滞敌寇行军速度。”
“紫荆关大军为国苦战,当需嘉奖。”
“臣请陛下,不可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大战在即,军心不可动摇!”
朱祁钰听后,也是拿定主意。
“紫荆关一败,非是人祸,乃是天时不在我朝。朕当颁旨,嘉奖守关将士。”
朱祁钰特意盯了一眼那个弹劾的言官,然后才说。
“此事,就这样定了,不可再言!”
解决完了今日的会议主题后,朱祁钰有走下御座,他拉起了于谦和石亨的手。
“两位爱卿,京师攻防之战,朕可就全权托付给你们了。”
“紫荆关一破,瓦剌长驱直入之下,不日就会兵临京师城下!”
于谦、石亨领命。
“臣,当不负陛下所托!”
……
等到重臣们走后,朱祁钰特意把他的三弟给留了下来。
“瘦了,也黑了。”
朱祁钰看着自己的弟弟,眼睛里面满是疼爱的神色。
朱祁锐满脸谦卑的回到。
“臣弟为大明亲王,享受朝廷尊爵厚禄。值此家国有难之时,岂能坐视?”
“臣弟本不苦,而是皇兄日夜操劳!”
朱祁钰很开心,因为他的弟弟很会说话。
“朕也不敢言苦!”
“为人君,若不能保家卫国、滋养黎民百姓,那还穿这龙袍做什么?”
朱祁钰突然话风一转:“朕这个皇帝,其实做得并不快活。”
朱祁锐听到这里,连忙一拜。
“皇兄,何出此言?”
朱祁钰淡淡的说到:“朕临危受命,然而对于国事多有不通之处。”
“唯有那帮重臣,可帮着朕打理政务。虽然如此,可是朕也时常感到有心无力。”
朱祁锐一听,心中顿时不安起来。
朱祁钰说的话,可是不简单。
表面上他是在说他对于政务没有经验,可也有处处受制于人的意思在里面。
一个皇帝,没有掌控全局的权利,朝政大权尽在文官手中。
朱祁锐本来有一肚子建议,可是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还是该韬光养晦为上。
“于谦,国士无双。从太宗起,历代先帝就对其委以重任。”
“皇兄可以重用于谦,他可是父皇给大明留下的干城!”
朱祁锐只能这么说。
于谦有大才,又是个不营私结党的孤臣。
在朱祁锐看来,重用于谦,乃是新皇帝的不二选择。
见到自己这个聪明的弟弟,没有说出什么建设性的言论,朱祁钰也不再多说什么。
兄弟两人只是又相处了一段时间,闲话了一些家常而已。
……
“朕的这个三弟,变了。”
“自从朕登基以后,他就不再像之前一样,和朕无话不谈。”
回到后宫,朱祁钰对着一旁的太监王诚,发起了牢骚。
王诚眼珠一转,回到。
“陛下如今贵为万民之主,身份已经不是当日的悠闲王爷。”
“邺王殿下本是一藩王,他也是有着自己的难处。”
得益于朱祁锐和王诚良好的私交,王诚也是帮着朱祁锐说话。
朱祁钰只是惨然一笑。
“都说天子乃是孤家寡人。朕以前不明白,现在却是深信不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