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朝廷来人,要我儿南下去到京师,老夫也不便在这怀来城中多做逗留。”
“至于土木堡祭奠仪式,会由我嫡子杨杰,代替老夫出席就是了。”
“天子使节远来,杨洪不敢怠慢。邺王殿下,就此别过!”
杨洪说完后,对着朱祁锐一拜,然后就是大马金刀的走了出去。
朱祁锐这面送走了杨杰过后,也立马前去找到了兵部侍郎项文曜。
朱祁锐对着项文曜说出杨洪让康能去西南赴任之事,希望项文曜可以帮着自己参详一下。
当朱祁锐找到项文曜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灯火摇曳之下,项文曜那一张白皙俊美的脸庞,被映得忽明忽暗。
听了朱祁锐的描述,项文曜并没有急着开口。
杨洪也是在官场上厮混多年之人,项文曜也相信他不会只是随口一说。
在思考了好一会后,项文曜这才缓缓开口。
“下官能想到的,无非只有两个原因。”
“西南者,黔滇巴蜀之地。此处多有西南夷聚居,自唐宋以来,不服王化久矣。”
“我大明虽然在此地设立官署,然而异族势大,时降时叛。”
“为将西南纳入王化之地,我朝与西南夷激战无数。”
“杨洪希望调康能前去西南,无非是想借夷人之手,除掉康能这个隐患。”
“李太白言,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此话,也可套用整个西南之地。”
“西南穷山恶水,交通往来不便,且远离帝国腹心之地。”
“康能赴职西南,他说什么做什么,都难以传入中枢。如此,杨洪父子之前不法之事,也难以为朝廷所知晓。”
听了项文曜的分析,朱祁锐觉得颇有道理。
他不由在心中暗想,这个杨洪,果然是人老成精。
项文曜看着朱祁锐若有所思,开口询问:“不知殿下,做何打算?”
朱祁锐苦笑一声。
“趋利避害、避重就轻,人之本性是也。”
“杨洪父子乃是我朝少有的能征善战之辈,朝廷还是需要这样的将门世家的。”
“为了区区一个康能,让杨氏和朝廷离心离德,这非是本王之意,也非是朝廷之福。”
项文曜突然一下对着朱祁锐弯腰躬身。
“兵部其实早就知道杨俊畏敌逃跑一事,只是于尚书为大局着想,隐忍不发罢了。”
“如今邺王能够取舍得当,当真乃是大明之福!”
虽然项文曜对着朱祁锐一番猛夸,不过朱祁锐脸上并没有什么得意神色。
“康能是要去西南的,不过本王打算让是前往重庆府。”
“兵部掌武将升迁之责,还望项侍郎助我。”
项文曜不明白,为何朱祁锐特意给康能选择了重庆府。不过他也明白,朱祁锐必定别有深意。
朱祁锐这样,也算是有求于项文曜,所以他还是给项文曜讲清楚了其中的用意。
“诚如项侍郎所言,我大明一直在西南改土归流,意图将其纳入王化。”
“本王推荐康能前去重庆府,目的就是盯着这里!”
朱祁锐说完后,起身走到地图之前,用手指重重的立在了上面。
项文曜也是走到地图之前,他放眼望去,只见朱祁锐的手指插在了重庆府以南、贵阳府以北。
播州!
项文曜项文曜看清楚了,同时也是大吃一惊。
播州,乃是土司杨氏的管辖之地。
自唐以来,播州虽然名义上归附中央王朝,实则割据一方。
从唐自明,播州杨氏已传承近七百年。播州杨氏,就是实乃西南首屈一指的土皇帝。
朱祁锐把手指放在播州的位置上,项文曜安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作为兵部侍郎的项文曜,对于南方土司们的情况,自然是很清楚的。
毕竟管理这些土司们,不但涉及内政,更是牵扯到了军务之上。
“播州在杨氏的经营下,既富且强。”
“在山穷水恶的西南之地,其他州府还要朝廷年年拨款救济,而播州已经年年为国库交税捐物了。”
“播州军英勇善战,他们跟随朝廷东征西讨,也是屡立战功。”
说完后,项文曜就是抬头看向了朱祁锐。
朱祁锐从项文曜的话里面,听出他不愿意动播州杨氏的意思。
朱祁锐也知道,项文曜的话,代表了很大一部分朝臣的意见。
播州,山高路险。
对于朝廷来说,不但无法建立起有效的实质统治,同时还会徒耗钱粮。
朝廷要的只是面子,只要播州杨氏还是臣服,就没有必要动他们。
而正是在这种思想指导下,明朝设置了“三宣六慰司”,对西南少数民族进行羁縻统治。
对于大部分的朝臣来说,西南只是烟瘴之地而已,拥有更好,没了也不可惜。
明宣宗朱瞻基时期放弃安南,就是这样想的。
朱祁锐见到项文曜坚持,知道事情还不到时候。
“本王非是现在就建议朝廷有什么举措,只是想让康能前去多收集一些信息。”
“毕竟,知道多一点总是好的!”
说完后,朱祁锐的眼睛才不舍的离开了地图。
而他目光最后停留之处,则是在停留在了西洋之上。那的出海口,可是后世梦寐以求!
就在朱祁锐和项文曜谈事的时候,邺王府统领孙继仁走了进来。
孙继仁在朱祁锐身边耳语几句后,朱祁锐就向着项文曜告辞而去。
回到住处后,孙继仁掏出一份秘信,交到了朱祁锐的手中。
朱祁锐接过一看,见信封背面封着火漆完好,他就知道信件还没被拆封过。
看完信件,朱祁锐对着孙继仁讲了起来。
“就在昨日,大同总兵郭登密报皇兄,说是擒获从瓦刺归来原大同通译李让。”
“郭登说这个李让,向瓦刺泄露了我边防信息,还接受了也先给他的官职。”
“皇兄觉得这事不简单,让本王马上前去大同查明。”
孙继仁有点迷糊,他说:“这种事情,不是让兵部派人去为好吗?”
朱祁锐却是阴沉着脸:“皇兄秘信于本王,显然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暗暗吸了口气,朱祁锐便将秘信给放到烛火上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