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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宜从心问道。

少年表情有些僵硬。

“……辛遇。”

他没说自己现在的名字,而是用了小时候,随母姓用的那个名字——辛遇。

毕竟他是被人追赶着掉落进山沟里的,他担心一旦暴露身份,没准还会再遭遇一次生死危险。

宜从心还想问什么,辛遇却明显不肯再多说什么。

倒是老头像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嘴里似乎又开始莫名地喃喃,“辛……遇……辛……辛……”

宜从心见状,直呼不妙。

完球!

老头这是又要发病。

她忙放开辛遇,跑到老头身边,赶快背诵起了《千金方》。

这些天她已经总结出了规律,只要给老头背诵医籍古方或者古典药经的内容,老头的情绪就能保持稳定。

可今天跟撞了邪似的,“辛”这个字眼似是黏在老头嘴里一样,完全停不下。

老头整个人都缩成一团,跪在地上颤颤发抖,不断含糊念叨着“我姓辛、我有罪”。

宜从心的心紧紧的拧在了一起,足足背了半个多小时的《千金方》,老头才从摇摇欲坠、恐慌失措的状态中慢慢抽离,恢复过来。

她忙着安抚老头,心里疑惑不断增加,老头这动作这状态,怎么像是被……

那个不堪回首的年代,那一段惨痛历史故事里,不少人变成了这幅癫狂又凄惨的样子。

宜从心不敢多问,见老头逐渐平静下来,看上去不再那么吓人,她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落下大半。

她更不敢再去确认,老头是不是真的姓“辛”,居然和那少年一个姓?

她扶着老头回到干草垛子里坐下,想了想,又转身对着一脸惊愕的辛遇,冷冷说道:

“你也看到了,阿公身体和精神都不太好,以后别在他面前提你的姓氏,你就叫阿遇,不管谁问都是。”

她好不容易才把老头的精神状态调理好,这小子是不是和老头八字相冲,怎么一来就把老头刺激成这样?

宜从心的语气不复温和。

辛遇的表情也有些不自在。

怎么说老头也是他的救命恩人,老头听了他的名字变成那样,他心里颇为歉疚。

只是,老头和去世多年的外公长得过于像……不让他确认一番,他也着实不甘心、不乐意。

他已经失去了亲生母亲,父亲那边的情况也一言难尽,如果老头真是他的外公,他是一定要相认的。

可老头发病时的样子他也亲眼看到了,太吓人。

辛遇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宜从心暗暗松了一口气。

本来她和老头两个人生存都成问题,如果救回来这小子是个不懂事的,甚至……万一他起了什么别的歹心思,还不如现在就把他赶走算了。

她可不想“农夫救蛇”,到头来反而被这条来历不明的蛇咬了。

这后山罕见人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到时候根本没人救!

她不得不多想一些。

宜从心冷眼打量了少年一番,充满警惕地说道:“锅里有粥,饿了自己去盛就行。记住,绝对不可以再招惹我阿公!还有,养好伤就走。”

她警告一番,没再搭理辛遇,自顾自捡起采药的工具,挖药材去了。

仅有一样九制黄精卖给郑记还不够,她前些天看到了一大片“威灵仙”,也就是“老虎须”,这味草药看着普通,一旦用黄酒炮制好了,能变成一味祛风除湿,通络止痛的良药。

她昨天上山时买了两坛黄酒,酒制黄精需要的时间很长,怕是暑假之前都很难拿去卖钱,等这份制威灵仙弄好后,她打算再去挖点石斛。

酒制好的石斛,一样能卖个好价钱。

待到她背着一箩筐威灵仙根回来时,天色已经擦黑。

老头正盯着那一笸箩黄精发愣,辛遇躺在屋里安静养伤,看来他下午确实没再去刺激老头。

宜从心瞅了瞅锅里,空了。

果真“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辛遇比上辈子她的小弟还能吃。

她打来一桶溪水,一边准备晚饭,一边跟老头闲聊:“阿公,这黄精我想用黄酒制好再去卖,您觉得怎么样啊?”

宜从心没指望老头能回答。

她只知道,多和老头聊医方药材,有助于他精神稳定,顺便让老头多动动嘴,能让他大脑保持清醒,不容易发生老年痴呆这类的问题。

老头神色顿了顿,若有所思片刻,缓缓拿起一根黄精,开始默默清理上面的根须。

宜从心往锅里下完米,抬头看见老头越来越熟练的动作,不觉心头一动。

老头这动作,明显是个行家。

宜从心又盯着老头的手法看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锅铲,走近了他。

“阿公,酒制黄精,是先切片还是整根放入酒里头?”她试探着问道。

这些天来宜从心愈发清晰地感觉到,老头的脑子里像是有两条平行线。

医药是其中一条,清晰明了,且丝毫不受外界干扰;而个人生活经历则是另外一条,记忆混乱不堪,且很像受到过巨大创痛的样子。

老头想都没想,“整根放入,闷润后蒸制。”

其实先切片又或整根浸润,都不算错,但是整根浸润,能最大限度地保证药物有效成分不流失。

当然,必然也更费工费时些。

老头讲的这种做法,是很讲究、很在意细节的制药行家才会选择的方式。

“蒸黄精一般用什么酒?”宜从心眼前一亮,接着问道。

“绍兴黄,最好是越城东浦的,鉴湖水打底的五年醇。”老头的眼神愈发清明。

宜从心心中一震,越听越奇,没敢打断老头。

老头的见识属实不凡。

他眼皮都没抬,接着说道:“绍兴黄分元红、花雕、善酿、封缸、香雪五款,善酿最适合制黄精,制出来的黄精口感和药效最均衡。”

宜从心还没听完,眼睛都已经瞪直了。

除了亲近、惊叹,她心中更是对老头又增了几分钦佩之意。

她原以为老头只是喜欢听医经药经,略懂草药,完全没想到老头是行家中的行家。

他老人家明显家学渊源,绝对不是一般人!

可……他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上辈子宜从心在祖父母身边生活多年,对于和祖父一般年纪的老头,本就有一份孺慕之情。

这几日下来,她已经把老头当成自己的亲爷爷一般。

此刻,她不禁心酸伤感、又心疼不已,鼻子已然发酸。

她用力忍着落泪的冲动,暗暗下了决心:

等暑假结束就带着老头一起下山,不让他再一个人在山上孤独凄凉地生活。再找最好的医院彻底治好他的妄症,再也别时好、时不好的。

“阿公,你和我一起制药好不好?”出神半晌,宜从心揉了揉眼睛,拭去眼底水汽,轻声问道。

“制……药?”

老头浑浊的眼睛里忽而亮了亮,继而重陷茫然,似在挣扎,又似在找寻久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