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吴鸳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在小妙和兰静璇身上来回打量。
就在小妙不耐烦,兰静璇沉默之际,玉龙忽然点出一道金光,直直落入兰静璇眉心。
旋即,兰静璇神色一滞,眸中泛起淡淡金光,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威仪。
“我们刚到此地,还不知沧州的风俗,还请见谅。”
此时兰静璇的声音空灵出尘,她素手轻扬,袖中滑出一两银子,落入吴鸳掌心中。
小妙见状微怔,目光在兰静璇与玉龙间游移,只听自家师父平静道:“你们二人不晓人理,不谙世事,且让为师来。”
话音入耳,小妙没有开口,只是露出几分不解。
这凡俗世故对师父不足挂齿,何必劳神?而自己也不必纠结这些琐事,对自己而言有何用?
而此时,吴鸳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脸上笑颜眨眼间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盛。
“兰小姐,这如何使得......”
吴鸳刚想回绝,兰静璇便摆了摆手,态度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吴姑娘不必在意这银钱,我与师姐刚到此地,心中有些困惑,还望吴姑娘指点迷津。”
“兰小姐这话折煞人了。”吴鸳微微欠身,将银锭拢入手中,朗声笑道,“咱们沧州人最是古道热肠,兰小姐尽管问。”
兰静璇眼底金芒渐盛,目光透过纸窗,指向街道对面,“吴姑娘,对面那处店铺像是遇了火灾,不知这其中有何缘故?”
“而且这周围的百姓、商家都已搬离,为何唯独你们武馆还留在此地?”
吴鸳闻言后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眸中闪过一丝恨意,一言不发。
大堂内的气氛也随之凝重起来,吉祥天母前的烛火在微风中轻摇,发出“噼啪”的声响。
片刻后,吴鸳缓缓开口:“对面那户店铺,本是盐商华家的产业,就是传闻得龙霄真君眷顾的那个庐州华家。”
“这华家的人平日里不敬佛祖,对佛教嗤之以鼻,对诸位大师没有半分敬畏之心,尽皆痴迷信奉那龙霄真君。”
说到龙霄真君时,吴鸳还发出一声嗤笑,似乎对这位不曾拜见的真君极为厌恶。
“更过分的是,他们华家靠着真君庇护,在沧州地界上大肆低价毒盐,全然不顾百姓的死活,致使许多无辜百姓深受其害,甚至丢了性命。”
吴鸳越说越激动,脸颊因愤怒而泛红,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沧州的百姓和商贾们,早就对他们恨之入骨。大伙都怀疑华家人已被邪魔附体,所以请来几位修为高强的密教大师来一探究竟。”
说到密教大师时,吴鸳的声音顿了顿,神色间满是敬畏。
“那天,诸位大师在华家铺子外诵经转筒,华家人果然就发了狂,一个个面露狰狞地冲出来,还想伤人。”
“诸位大师也早有准备,四周的官兵们一拥而上,乱刀砍死了那些‘邪魔’,最后百姓们愤恨,点了火把,把那华家铺子烧了个干净。
“那之后,大伙都觉得这地儿不吉利,就陆陆续续都搬走了。”
说罢,吴鸳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啐了一口,愤愤道:“要我说,那龙霄真君简直昏聩至极,竟还包庇这般罪大恶极的奸商。
“哼,什么真君,依我看,不过是个妖邪淫祀,根本不值得信奉!”
小妙娥眉微蹙,摩挲着腰间剑柄,看着吴鸳言之凿凿的模样,她一时难以分辨这话中的真假。
若是他人在自己面前诋毁师父,她早就一剑斩了,但如果华家真在此地卖毒盐......
小妙转首看向盘在人皮唐卡上的玉龙,只见李霄依然是神态自若,龙眸微阖,这才让她稍微放心几分。
“这龙霄君确实是瞎了眼,难怪不愿称自己为真君。”兰静璇的金眸愈发明亮,轻声笑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还留在这里?”
吴鸳听着兰静璇附和,脸上喜色渐浓,说道:“这间武馆是我太爷爷在至元年间开的,传到我哥手里已经是第四代了,这祖宗基业,我哥说什么也不肯丢。”
“原来如此,另外我还有一事想请教。”
“请说。”
兰静璇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吴鸳手腕的绷带上,“吴姑娘,你可知晓百姓身上的咒印有何用处?为何这沧州百姓皆有?”
吴鸳神色孙均一凝,旋即扯出一抹假笑,“这并非咒印,而是‘八瑞相’。”
“这‘八瑞相’乃是密教中祛祸求福的祥瑞,兰小姐若是想求得几枚,去寺院之中便可求得。”
“说真话。”
这道威严的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却如同一道惊雷般在吴鸳耳边骤然炸响。
吴鸳娇躯猛地一震,下意识地抬首,恰好对上兰静璇散发金芒的双眸。
刹那间,她只觉一股无形的强大威压扑面而来,好似一座巍峨大山轰然压顶。
少女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心神发颤。
“这些刻在百姓身上‘八瑞相’到底有何作用?”兰静璇金眸中散发出超脱凡世的威严,一字一言都宛如神谕。
“八瑞相是密宗大师为了划分百姓所用,越是信奉密教之人,所持有的瑞相便越多。”
吴鸳低首跪地,双目失神,像是被吓得丢了魂,却如同机械般回答着。
“张屠户把家中两头耕牛供奉给寺院,胸口就添了宝瓶纹,刘铁匠将祖传的技艺献给了上师,脖颈处就多了一道宝伞纹,城东的王地主捐了半数田产,一家人才得有莲花印......”
“身上瑞相越多的人,越是能得到神佛眷顾,在河间路内的地位也就越高,若是被赐下最上等的金轮纹,便可以为密宗子弟,与诸位大师一同享受万千百姓供奉......”
随着吴鸳将密宗种种暴行和盘托出,小妙脸上的厌恶之色愈发浓烈。
她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懑,冷冷问道:“若是有人不信奉密宗,那帮秃驴又能如何?他们还能将百姓杀完不成?”
话音刚落,吴鸳宛如触电般,娇躯猛然一颤,像是被什么恐怖之物攫住了心神。
她双唇哆嗦着,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敢对密宗心生不满者,此人连同其后代,皆会被烙下‘五毒冠’。”
“什么是‘五毒冠’?”小妙娥眉微皱,光是这名字就透着一股阴毒之气,想来绝非善类。
吴鸳指向吉祥天母所戴的那五个骷髅头,“这就是五毒冠,吉祥天母赐下用来惩罚恶人所用的。”
旋即,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解开手腕上层层叠叠的绷带。
随着最后一层麻布滑落,一条狰狞可怖的伤痕赫然暴露在空气中——那是一条形似毒蛇的烙印,从手腕蜿蜒而上,直至没入衣袖深处。
“这……也是五毒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