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绝望就选择放弃,从来不是她周宝珠的性格。
又缓了半晌,她收拾好心情,忍着浑身剧痛,努力伸出胳膊,捡起身前不远处一粒鹅蛋大小的石子。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她再次爬到门边,用尽浑身力气,用石子敲打着门框。“咚,咚”声。在死寂的院子里回荡。
周身伤痕带来的剧痛如汹涌潮水,相比之下,胳膊的酸痛简直不值一提。周宝珠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每一次昏沉袭来,她都狠狠咬向舌尖。血腥味在齿间蔓延,刺痛让她短暂清醒。
也不知咬了多少次,门框又被敲打了多少次,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她敲击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抬手的幅度越来越小,每一下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起初那点亮光般的希望,如今愈发渺茫 。
………
暮色渐浓,洛水瑶带着丫鬟在街巷中脚步匆匆。主仆二人身形狼狈,唯恐被熟人瞧见,便压低着头,神色难看地朝侯府赶去。若非这丫鬟对京中街巷极为熟悉,带着她七绕八拐,洛水瑶恐怕早已迷失在这纵横交错的巷子里 。
柳向东今日邀请陆昭昭外出,一同赏百花节。洛水瑶本不应该前去,但陆昭昭言语间暗暗三番五次挑衅,激起了洛水瑶的好胜心。她自觉不比陆昭昭差,不甘示弱,便要求和他们一同前去。不料,在街上猜灯谜时,一时不慎又中了陆昭昭的圈套。
洛水瑶出身平民,即便入侯府后日夜苦学,面对比她才学出众许多的陆昭昭,仍难以招架,几个回合便被打败。随后,柳向东的一番尖酸讥讽,更是让她无地自容。丫鬟小桃虽说有些愚笨,但对洛水瑶忠心耿耿。见此情形,小桃主动请命,要陪洛水瑶一同回去,洛水瑶争论不过。只能带着丫鬟落荒而逃,免得留在那里继续自取其辱 。
两人没离开坊市多远,坊市突然陷入一片混乱。喧闹声,呼叫声此起彼伏,甚至传来有人被踩踏受伤的惨叫。
好在洛水瑶主仆二人当时已快走出坊市,虽一路被人撞得跌跌撞撞,十分狼狈,却幸运地没有受伤。待坊市这边的混乱处理完毕,二人前往马车停放处,却被告知马车早已离开。由于洛水瑶与陆昭昭出来时同乘一辆马车,几乎不用细想,洛水瑶也知道是陆昭昭又在使坏。她恨得直咬牙,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带着丫鬟,一路避开行人,抄近道尽快回侯府。
街道上热闹非凡,可这条小巷却寂静无声。幸好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清冽的月光洒在路面上,勉强能让人看清道路。即便如此,两个女孩依旧心跳如鼓,生怕碰到什么污秽之物。
洛水瑶路过一扇破旧的大门时,突然听到门后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儿时听过的鬼怪传说瞬间涌上心头,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镇上老人讲故事时曾告诫过,若遇到鬼怪,千万不能回头,也不能慌乱,否则一旦被鬼怪察觉,就可能遭到攻击。
她咬着牙,强装镇定,脚步尽量平稳,继续往前走。
相比于在乡野听过各类鬼怪故事的洛水瑶,小桃显然心思单纯多了。她虽然也感到害怕,却还是停下了脚步,小声说道:“小姐,我好像听到有人在敲门呼救。”
洛水瑶头皮瞬间一阵发麻,由于太过焦急,竟忘了不能回头的告诫,她转过身低声呵斥道:“别胡说八道,赶紧走!”
“不是的,小姐,你听,真的有人在呼救。”小桃被洛水瑶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可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
洛水瑶呼吸一滞,虽说满心害怕,却仍强撑起精神,竖起耳朵细听。隐隐约约间,确实有呼救声传来,那声音极其微弱,不仔细听根本捕捉不到。洛水瑶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僵硬地转头看向那扇破败的大门,只见大门紧闭,门外没上锁,仅用一根破旧木栓拴着。
洛水瑶又回过头,瞧见小桃满眼好奇。心中害怕极了,可又不愿在丫鬟面前丢了面子,便强装镇定,故作无惧模样,上前试探着拉开门栓。如今离得更近,这微弱的呼救声愈发清晰。感受着小桃在身后期待的目光,洛水瑶咬咬牙,推开了门。
下一瞬,两道惊叫声划破寂静夜空 。
破旧衰败的院子里杂草丛生,门口处匍匐一名裸身女子,她浑身是血,头发脏乱不堪,脸部肿胀得根本看不清容貌,趴在地上的样子犹如地狱里的罗刹恶鬼。
洛水瑶吓得腿一软,瘫倒在地上,拼命往后爬,可双腿发软使不上劲,挣扎了半天,还是在原地。主仆二人紧紧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半晌后,见那裸身女子并没有其他动作,主仆二人惊叫过后,再也发不出声来,只是颤抖着看向她。
周宝珠在听到脚步声时,就强撑着喊出声来求救。半晌,见终于有人来搭救,她心中燃起了希望。听到二人的惊叫声,她再次意识清醒了几分。虽不知道自己此时模样如何,但也明白肯定好看不到哪儿去,难怪这两个女子会害怕。可这地方偏僻,今日百花节更是无人路过,她只能缓了缓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出声求救。声音虽微弱,却也让正瑟瑟发抖的主仆二人听得真切:“别怕,我不是鬼,我是人,求你们…救救我。”
她努力望去,肿胀的双眼却根本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只知道是两个女子,两个妙龄女子。
听到她说自己是人?好半晌,洛水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听到这血肉模糊的女子开口说话,洛水瑶大着胆子,一手紧紧拉着小桃,主仆二人试探着往前挪了几步。
走近了,洛水瑶伸出颤巍巍的手,探向周宝珠的鼻息。当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时,她悬着的心瞬间落地,身上也有了力气。虽说双腿仍有些发软,可比方才好了许多。
她目光下滑,落在周宝珠伤痕累累的躯体上,眉头紧蹙,一边手脚麻利地解下身上披风,轻轻为她披上,一边柔声问道:“姑娘,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是不是遭歹人迫害?需不需要我们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