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禾竹蹲在溪边刷碗,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要走了?” 禾竹头也不回,水面倒影里,恒河女神攥着纱丽,像极了初见时局促的模样。
恒河女神喉头滚动:“老板娘,多谢这段日子……”
“得得得!” 禾竹猛地起身,水珠顺着围裙往下淌。
“少整这些酸话。”她抄起墙角的竹篓塞进恒河女神的怀里。
“知道你要去拼命,可别把自个儿交代了。”
“店里现在可缺人了,我等着你回来。” 禾竹背过身继续刷碗,声音混着水流声忽远忽近。
恒河女神抱紧竹篓,莲子清甜的香气混着禾竹的嗔骂,她转身时,看见初升的太阳正刺破云层,将白龙河染成流动的金箔,恍惚间,竟与记忆中那条清澈的恒河重叠。
“好,等我回来。”
......
三人立在波涛翻涌的海岸边。
“陆路上边境现在都有神明驻守,唯有从海面上过去。”
话音未落,恒河女神突然说道:“我不能这样回去,过去的我满身污血,连气息都带着腐臭,如今灵力纯净,一旦踏入白象国,定会被察觉异样。”
恒河女神突然抬头,眼中闪过决然,“将息壤的恒河水导出来,让我重新沾染污秽,就像在恒河边时那样。”
林清歌抬头笑道:“那我不是白忙活了,放心吧,我有办法。”
林清歌从手中的人种袋中取出已经被压缩成核桃大小的息壤,周遭空气骤然扭曲。
原本温润的海风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就连盘旋的海鸟都发出惊惶的啼叫。
“只要将她带在身上就好了。” 林清歌指尖凝出灵力丝线,将息壤悬在恒河女神面前。
纱丽下的身躯微微颤抖,那股熟悉的刺鼻气息让她想起昔日被污血浸泡的噩梦。
“但是我身上曾经那种,怎么形容呢,就是被污染的气息。”恒河女神抚上自己光洁的脸颊,重生后的容貌与枯槁憔悴的模样判若两人。
林清歌轻笑一声,抖开一幅卷轴。
墨色山水间,一只青铜面具突然探出半张脸,獠牙泛着幽蓝光泽:“什么鬼东西,这么臭!”
他手腕翻转,将面具正面对着自己:“想不想戴罪立功?”
面具发出咯咯怪笑,眼洞深处跳动着猩红火焰:“小爷是那么容易妥协的面具吗!”
“烧了吧。”
林清歌话音刚落,林若雪指尖已腾起幽蓝的三昧真火。
火苗尚未触及面具,鬼面的声音谄媚得变了调:“别!我戴!我现在就变!我其实也没那么硬气,哎呀,好好商量吗!”
“我还是喜欢你刚刚桀骜不驯的样子。”
随着鬼面答应下来,恒河女神便告诉鬼面之前自己的模样。
“行行行!” 鬼面发出一连串怪笑,不等林若雪的三昧真火逼近,便化作一缕黑烟没入恒河女神眉心。
随后鬼面在恒河女神皮肤下游走,将她的描述具象化。
原本光洁的面容开始扭曲,右眼迅速凹陷成空洞,左脸颊裂开狰狞伤口,脸上也都是乌黑的污渍。
鬼面本来就是妖怪,身上本来就带着人类的恶意,虽说与恒河女神曾经被污染的气息不太相同,但是鬼面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附在身上跟被污染了也差不多。
此刻的恒河女神仿佛又变回了初见时那个被污血浸透的模样,连发丝都缠绕着腥臭的水草。
鬼面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得意:“怎么样?这扮相应该很接近了吧!”
“很像。”
紧接着林清歌将人种袋递给恒河女神。
随后林清歌与林若雪对视一眼,周身泛起莹莹微光,转瞬化作流光没入恒河女神怀中的人种袋。
袋口符文闪烁,将二人吸入其中。
袋内空间自成天地,云雾缭绕间,密密麻麻的华夏神明或坐或立,谛听蹲坐在中央高台。
“谛听大哥,麻烦你了。” 林清歌话音刚落,谛听便微微点头,六只耳朵无风自动。
即便恒河女神眼神赤诚,可事关两国神系存亡,容不得半点疏忽。
防人之心不可无。
谛听作为能够辨别世间万物心思真假的神兽,恒河女神的每一个念头、每一次情绪的起伏,都逃不过谛听的感知。
她心中哪怕只是闪过一丝背叛的念头,或是因恐惧、动摇而生出的犹豫,都会被谛听察觉。
毕竟,在白象国的土地上,谁也无法保证恒河女神在面对昔日的同胞和压力时,是否还能坚守本心。
恒河女神握紧鼓胀的人种袋,鬼面在她脸上浮现出痴傻笑容。
她佝偻着身躯,拖着满是腐肉的右腿,一步一拖地朝着白象国海岸线走去。
海风掀起她破烂的纱丽,浑浊的海水漫过脚踝,唯有谛听的神识如影随形,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监控之中。
她走得跌跌撞撞,时不时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仿佛只是个被抛弃的疯癫神女。
而藏在人种袋里的神明们屏息凝神,等待着恒河女神到达白象国。
等到恒河女神踏入白象国海域,浪涛突然翻涌。
海神伐楼那破水而出,面容虽带着警惕,却仍保留着同僚间的体面:“你这是从埃及回来了?”
海神伐楼那知道恒河女神偷偷摸摸去了埃及,还被哈比神丢了出去,这次看到他回来,还是有些吃惊。
毕竟他以为恒河女神应该死了。
腐臭的水草从她发间滴落,恒河女神踉跄着跌坐在礁石上,歪斜的嘴角淌出黑褐色粘液:“我只是想找条干净的河... 洗掉这些脏东西...”
她颤抖着扯动褴褛纱丽,露出溃烂的肩头,蛆虫在伤口处涌动,连海风都因这恶臭扭曲变形。
伐楼那嗅到刺鼻腐臭后对着恒河女神说道:“既然如此,你还是赶紧回到恒河吧。”
其实海岸线污染问题在恒河的影响下,也十分严重。
但是对比恒河来说,也好了不少。
伐楼那叹了口气,他和恒河女神也算是共患难了。
等到恒河女神离开,伐楼那叹了口气喃喃低语:“但愿日后... 我不至落得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