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修面色瞬间惨白,整个人猛然往后一倒。
百里沐笙眼疾手快的拦住他的腰,托住了他的身子,“慕容修,你……”
“噗——”
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吐出。
无数的愧疚和心痛,将他瞬间吞噬。
他恨了母亲十三年!
恨她为什么要溺死自己的孩子!
恨她为什么诸多筹谋要争这天下,逼着自己冷漠绝情,逼着自己当皇帝!
恨她为何在自己数次跪着求她,让她带着自己去她的家乡时,她永远只会冷漠的说:“得不到天下,我永远不会带你走!”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不是因为她深爱北溪皇帝入骨而甘愿忍受他的折辱,是因为想保全自己安稳无虞……
就连当初去东洲做质子,母妃以皇室中所有人的命相威胁让北溪皇帝换个人时,北溪皇帝却让她去宫门跪上一天一夜。
母妃二话没说,真就去跪了一天一夜。
那一夜,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她高热不退,昏睡七天七夜。
再醒来时北溪皇帝已经下旨,让自己去东洲做质子。
而她,也被再次囚禁在了贵妃苑。
而他那时怨恨母妃,最后一面还是母妃求着他去见的……
“这贵妃苑外隔着门遥遥一见,竟是此生最后一面……”半晌后慕容修低笑出声,笑声满是苍凉和压抑,“呵呵呵哈哈哈……”
“皇位?天下?一国之主!”
他说着缓缓推开百里沐笙,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身子,悲愤的声音满是讽刺,“他为了一己之私,为做天下之主,还真是苦心孤诣,丧心病狂啊!”
百里沐笙听着他饱含了心酸狠绝压抑的声音,心里也泛起难以忍受的愤怒和悲伤。
她双手轻轻握住了慕容修的双手,才发现他的手正止不住的微微轻颤。
那黑缎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湿润的寒光。
慕容修又想起了离国那天……
他站在贵妃苑府门外,看着云星辰一身华美宫装满头珠翠,面色苍白疲累的模样。
云星辰双目含泪满是疼惜和担忧,“珩儿……是母妃无用……”
慕容修只听得见她唤自己的名字,后面的话都是无声的,听的不真切。
那时他只觉得这个女人自私虚伪,明明不在乎自己却又要装作一副痛心不忍,无能为力的模样。
于是他满脸冷硬的扭头就要走。
云星辰小跑到府门时被拿刀的侍卫拦住,慌张失措的喊了一声:“云珩……”
慕容修听见她疲惫哽咽的声音,顿住了步子瞬间红了眼眶,心里难过的有些十分想哭。
她声音沙哑干涩,想必是风寒未愈,睡眠也极差。
云星辰看着他冷硬的小脸瞬间两行清泪缓缓滑下,她强忍哽咽柔声嘱咐:“此去东洲要好好保全自己。等你质子期满,母妃就带你回母妃的家乡,可好?”
慕容修低垂着头沉思良久,才重重的点了点头,几滴泪滴落在脚边的地上,随后抬步上了去往东洲的马车。
自那以后,十年过去,他再也没有见过云星辰。
云星辰去九龙潭救他,也是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再醒来时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瘴气萦绕的潭水边。
浑身泡在冰凉刺骨的潭水里。
听着那些鸟兽虫吟,看着朦胧诡异的瘴气,心里默数着,距离自己彻底死去还有多少时间。
慕容修感觉到心脏传来撕心裂肺的疼,不由得抬手缓缓捂住心口,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百里沐笙屈起的手臂,才得以支撑不倒下。
赤姣感受到周围的空气被浓烈的悲伤浸染,仰头看着天上皎洁的圆月。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吼间的酸楚让她没忍住酸了鼻头和眼眶。
云星辰……
那个天下无任何男子可与她并肩的女子,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每每想起来都是遗憾难过的。
她沉吟半晌,余光扫过百里沐笙和慕容修二人,欲言又止。
如今多事之秋,那些事还是不要告诉他们了。
“哒哒哒……”
深夜的脚步声尤为清晰可见。
不一会儿就见门口的守卫快步而来,单膝跪在慕容修面前行礼,“安王殿下,顾老将军请您和百里姑娘,即刻去定国将军府。”
慕容修深吸一口气平复好自己的心情,随后拂了一下衣袖示意守卫退下去。
百里沐笙目光随着守卫起身退下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云安阁。
顾老将军深夜来请,不知为何,她心里升起一抹强烈的不安来。
各方诸侯刚入城,不过才几个时辰……今夜发生的事,朝中定也是人人惶恐。
此时来请,必不是好事。
慕容修语气有些沉,“阿笙,去桃花苑带上白玉剑,我在前院等着你。”
百里沐笙应了一声好,转身就去了桃花苑。
赤姣隐隐的有些心不安,想要提醒他们注意安全时,却见二人的身影瞬间已经离开了很远。
无迹此时疑惑着走出房门,他始终没想明白,为什么福佑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赤姣见了他转身就要进去看孩子,被他伸手拉住了胳膊。
无迹还未说话就被赤姣甩开了胳膊,他一脸郁闷,“老子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这孩子为何跟我长的……”
一模一样这四个字他实在是说不出口,于是补了句:“那般相似。”
赤姣白了他一眼,她比他更想知道其中缘由。
她转身往房门口那边去,“孩子我带走了,今后大小姐若有吩咐,让她直接派人去美人归酒肆找我。”
“孩子你不能带走,等主子和王妃回来再议。”无迹一个瞬移挡在了赤姣面前。
这孩子是牵制赤姣唯一的筹码,断不能让她轻易带走。
赤姣眉头微皱,冷声挑衅道:“我就算中了毒内力被压制,我非要带人走你可不见得能拦住我!”
“那就试试?”无迹毫无感情带着威胁的双眸,盯着她看了半晌,明目张胆威胁:“我对你可不会手下留情,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儿子可就没娘了。”
“你!”赤姣双拳紧握,满脸气怒。
这冷心绝情,薄情寡义的狗男人!
等哪日落到自己手里,非劈了他不可!
“去运功疗伤我替你护法,这孩子你能不能带走,等王妃和主子回来再议。”无迹不理会她的怒气,好心劝告。
……
百里沐笙和慕容修刚离开荣亲王府走上主街,就感觉周围的风有异动。
整个城中此刻安静的出奇,就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见。
百里沐笙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剑。
如今那些人,还能有什么后手?
慕容修和她并排往前走,轻声问:“阿笙,我们还没有联手打过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