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沐笙缓步跟上他,面色恭顺柔和。
“我如今被禁足这荣亲王府,全拜他所赐。倘若能知晓他的过往,也好针对一二。”
百里沐笙的话让东方濯有些怀疑。
毕竟,他们同是北溪的人,如今家国破灭,应该惺惺相惜才是,为何……
可又想到慕容修近几年性情大变,手段狠厉变态,又觉得他们倒也有可能因算计而结仇怨。
东方濯不动声色,语气随意询问:“你想杀他?”
百里沐笙面色瞬沉冷哼一声,语气愤恨,“自然。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想必太子殿下还不知,民女为何被禁于此吧?”
东方濯眸光微动,“哦?为何?”
百里沐笙偷偷打量东方濯,见他也在偷偷打量自己,于是垂眸回:“因为灵山图和双生魂。”
东方濯听见她坦然说出灵山图和双生魂,心中的对她的猜忌少了一分步子也更缓了一些。
他问:“你因何同慕容修结了仇怨?便如此苦大仇深。”
百里沐笙无奈勾唇一笑,“自然是我杀了北溪镇国大将军百里奇和他的兄长慕容瑾,又坏了他东洲夺北溪的计谋,还同你父皇谎称他豢养私兵要谋反。”
东方濯自然听说了百里沐笙金銮殿的所作所为。
也知晓慕容修向东方靳提议提前发兵而是师出不利,被东方靳下令杖责差点丢了半条命。
照慕容修睚眦必报的性子,如此说来,他们之间确实恩怨已结。
仿佛除了慕容修亲昵唤她阿笙以外,二人却是没有任何熟稔的互动。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东方濯停在一处假山前,目光越过眼前的花草树木落到湖心亭那边。
半晌后才问:“你想逃出荣亲王府?”
虽是问话,语气却是肯定。
百里沐笙沉吟片刻,才回:“正是。”
东方濯嘴角微勾,语气意味深长,“恐怕姑娘要失望了,父皇不会让你逃的。”
百里沐笙盯着东方濯的侧脸看了半晌,嘴角微勾,“倘若太子殿下能寻得机会助我逃走,灵山图和双魂我定双手奉上。”
东方濯闻言偏头看着她,深邃忧郁的目光逐渐聚集起风雨剧烈翻涌。
百里沐笙扫过东方濯有些错愕的脸,目光落到远处湖心亭上,双手负在身后语气透着自信,“不仅如此,我还可以替太子殿下,除掉夺嫡的其他皇子让您高枕无忧。”
她顿了一会儿,自信的语气逐渐狂傲,“我甚至还可以助你夺得天下,做天下之主!”
东方濯一眼不眨盯着她,仿佛此刻的她和方才的她判若两人。
方才娇柔胆怯,此刻却是嚣张狂妄,就连那柳眉和上挑的眼尾,都透着犀利和狂狷之色。
似乎此时相比慕容修来说,她对自己的助益更大,更何况她还有灵山图和双生魂。
百里沐笙见东方濯始终沉默不语,“六皇子昨日也来过,他可是……”
说着她故意顿了一下,余光瞥见东方濯眼里闪过寒芒时偏头看着他,“诚心十足要纳我为侧妃。”
东方濯被她那双充满攻击性的双眸盯得有些不自在,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依旧不言语。
她若帮东方朔,那这太子之位必定长久不了。
半晌后不见东方濯说话,百里沐笙没了耐心,语气不善问他,“相国嫡子如今在何处?殿下可否为我牵线,好让我知道如何对付慕容修。”
她说着话,语气沉了一些,“昨日东方朔和慕容修可是聊了许久的密话,我看他可是站在东方朔那边。”
东方濯脸色微沉眉头微皱,纵使对百里沐笙的话生疑,却依旧不敢全然否定。
倘若慕容修真的助东方朔,那他不光要舍了太子之位,很有可能还会没命。
百里沐笙既然想杀慕容修,他倒不如顺水推舟,再静观其变。
东方濯思量半晌后语气略沉,叹了口气,“相国嫡子当街被恶狗撕咬吞食,尸骨无存。”
百里沐笙心中一惊眉头皱起,“何时的事儿?”
东方濯坦言:“四年前。那是慕容修十六岁生辰那天……”
东方言锡在东洲京城最贵的酒楼宴请了有头有脸的皇子贵子给他过生。
相国嫡子一见慕容修便开口奚落贬低。
“一个在东洲摇尾乞怜才能苟延残喘的畜牲,居然还办生辰宴。”
他说着还不屑的伸手拍打慕容修的脸,“要不是世子爷慈悲,恐怕你这辈子也只能在这酒楼门口捡残羹剩饭吧!”
他的党羽讥讽大笑。
其中一个抬脚就踢了慕容修一脚,在他白色衣服上留了个脚印。
其他人也想对他发难,被赶来的东方言锡制止了,“若是不想吃席,都给本世子滚出去!”
一向好脾气的东方言锡发怒了,惹的众人都不敢再嚣张。
相国嫡子虽收敛神色,却依旧满眼轻蔑厌恶,“世子爷,他就只配做个看门的狗,您何必为他劳心费神!”
他的党羽附和:“就是,还来如此名贵的酒楼,也不怕脏了这天字一号房的地儿!”
东方言锡气怒想要教训他们,被慕容修拉住了。
慕容修那日不急不恼,还恭敬请他们入座,放低姿态请他们饮酒。
相国嫡子伙同党羽对他极尽言辞羞辱,他也不曾冷脸相待。
枝头喜鹊叫声拉回了东方濯的思绪,他语气低沉,“他酒喝的多了从栏杆处掉下去了,被人发现时已经只剩衣服碎片和骨头渣了。”
百里沐笙听到慕容修曾经被如此羞辱对待,心里的恼意逐渐腾升神情冷然,袖中拳头猛然捏紧,语气惋惜却透着狠意。
“如此看来,还真是天意弄人啊!”
东方濯苦笑摇头,脸色有些僵,“孤亲眼所见,他醉酒不稳在栏杆处呕吐,慕容修趁人不注意故意把他推下去的。”
那一刻,东方濯才知道那日慕容修为何那么反常。
事事顺从,事事伏低,就连相国嫡子让他学狗叫,他也照做不误。
只为等相国嫡子自我膨胀,得意忘形放下戒备,方才动手。
慕容修将相国嫡子推下去后便静坐在那儿,目光一直盯着下面。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慕容修才推着轮椅缓缓转身。
等他过身来迎上半醉的东方濯探究的目光时,嘴角浮起了阴狠的笑。
东方濯便假意醉酒,和旁人一样趴倒在桌,闭上了眼睛。
轮椅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冰凉的匕首贴上了他的脸时他浑身轻颤一瞬。
慕容修凉幽幽透着阴狠的说:“大皇子今日醉酒做了个噩梦,梦醒……就不必记得了。”
那轻轻的,冰凉的,仿若幽灵般的警告声如今再回想也还是觉得后背泛起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