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队十几个人,要应对一个日军中队,治安军一个团,白麻子侦稽队一百多人,各个村自卫团,维持会。好在人少,好藏。
三瞎子的体质根本入不了队伍,连个打杂的都不能胜任。瞎子在镇外搭了个窝铺,很小,只能睡一个人,破烂被卧,破碗破盆,这是区队最温暖的家,不是特别的日子区队都不会来。这里是区队最早的隐蔽点,只有两支破枪,没几颗子弹的区队,到的第一站就是这里。小小的破窝棚竟被瞎子弄成了洞天福地。
没人来瞎子这,连要饭的花子们都不来,因为这里离坟地不远,瞎子也算这里的老人,流落在这边好长时间了,镇子里的人已自认瞎子是本镇人,有户籍,当然,征粮,征税,征夫是不叫他的,但是发良民证不少他!人家是合法居留,职业看坟人,瞎子选这就是为吃口别人上供的供果。
没人知道,瞎子的窝棚下是个大墓,瞎子也是看到雨水冲刷出盗洞才把家安在这,盖这小小的窝铺,用了瞎子一个月时间。出入口隐密,且不止一个。岁月很长,尸骨化为土,棺木朽成渣,陪葬品早就没有了。条石筑成的大墓结实,坟包早没了,基室完好。只简单打扫,就是一套很好的地下室,铺的厚厚软软的草,水缸满的,还是凉白开,喝水的碗,备用的火柴,几截一看就是捡来的蜡烛头。连黑暗中照明指路的线香都预备了,别以为只是一点亮光,可以看清书本上的字,睡醒蒙住的人可指方向。关键这个地方很干燥,瞎子是用心了,这是为自己异姓兄弟准备的救命的地方,二斤左右的干饭粒是瞎子攒了好长时间,晒的干干的,有吃有喝有住你还想什么?
区队第一次到这,瞎子就带了这兄弟一个人进了地下殿堂,把区队长惊的合不拢嘴。
现在瞎子拿白麻子赏钱不少,买盐买米买肉。虽然没抓到过,这瞎东西每次都能准确,连日本人都夸奖,良民大大的,这次这镇子自卫团招人,瞎子还真进去了,因为他给考核的军曹塞了一个大洋,白麻子赏的,因为在区队休息的地方他们搜到了一颗子弹,虽然是臭子,这他妈也是军火。
自卫团没有军服,只发一条白布系胳膊上,白布上三个黑字,自卫团。没枪,一根长木棍插个扎枪头,连个红缨都没有,更没有长矛尖刃长。
今天是个好日子,瞎子炖肉吃,破锅烂碗炖肉一样香。
入了夜,下完小青雪的夜小北风一吹那叫一个冷,这几天瞎子生活很好,兄弟告诉他有任务,叫他买肉吃,别说买猪肉吃,就是吃鬼子肉也不含糊,!必须吃几顿不能滑了肠,到时跑不动耽误事可不行。吃完饭简单收拾后,瞎子就开始准备,热身运动。
看到信号了,一道光红色的,开始跑,冲向镇子,镇子门口自卫团丁还骂他:“瞎了巴叽的跑什么,见鬼了?”瞎子没管他,进了日军驻地,大晚上的要不是看他戴着白布条日本大兵都开枪了,鸡同鸭讲不明白,等翻译骂骂咧咧起来。枪响了。很急,很快,没动静了。忙乱整队出,中队长才看到瞎子,:“什么的干活?”
:“八路!”一边说一边指着枪响的地方。
:“开路,压极给给!”一路跑过去。治安军,侦稽队,自卫团,一路随着。到地方,一个分队十三名鬼子巡逻队被扒了只剩兜裆布。
白麻子早就问明白了,一伙八路去了东边,瞎子跑来报告,哨兵不叫进,翻译不出来讲不清楚,至于为啥不报自卫团,治安军,侦稽队。是因为离日军最近!
齐林是有手表的,为了这次战斗,每个人都训练,各自位置任务清楚,开枪部位明确,要跑的距离都精确到十米以内,时间都是以多少秒计数。连瞎子的速度都计算过了,精准。区队只有齐林,黄树良,大老张开枪最多,其它人包括区队长都没开过几枪,即使缴了几支枪,子弹也有,但没那开枪的地,招来日伪麻烦很大。今天有多半人,头次开枪。为这次战斗,准备了半个月。
路不宽,马车可过,一边地头无庶挡,有两个勤快人送地里的粪堆不大,半米高,一平方左右,一边靠河,河干无水无冰,不宽,区队埋伏在路两侧,枪口斜对路面。打过匣枪的人不多,上次打那五个倒霉蛋也只有几个人开枪,包括区队长都没打过,匣枪枪口跳得厉害,这是齐林说的,所以有木匣的都装上木匣抵肩当花机关用。没木匣的双手握枪。区队真正打过匣枪的只有齐林,匣枪会出现的枪口跳问题考虑了,全部单发射击,黄树良,大老张属最强战力,用长枪,若不能一次性打倒,他俩是总后援。为了演练逼真,十三个人排巡逻队型行进,埋伏队员模拟攻击做了几十回,每人的位置都心中有数,斜射行军纵队,弹着面不大,第一波攻击最少一百发子弹,齐林两支二十响,第二波攻击有齐林,他是最后的保险。
为了防止队员紧张走火,达到听令统一,形成肌肉记忆,大家都说不知道演练多少回。再怎么演练,实战也是第一次,紧张起来还是难说。为此队员想各种方法,吃饭睡觉走路尽最大可能令行禁止,训练头两天还好,耐着性子,三天后很多人感到厌烦,一个动作十几,几十,上百遍的重复。大老张先受不了了。吃饭时,区队长讲了老叔亲身经历过的一件事,闯关东时在木营,冬天胡子在木营猫冬,一个老胡子教老叔一项绝技,摸岗为防止出声,一刀从口入刀直透后脑,这是直面入刀,任何人看到都是会躲的,从后面出手抹脖子容易,直面入刀十刀十空,实际上不可能,那个老胡子对老叔讲这一招他练了不下万多次,每一次都是用心练。面对面,人也有刀有枪,凭什么你活他死。老叔说,这老人家手里拿个窝头,每次都能把窝头塞入老叔嘴里,从不失手,只要在他手能够到的地方,老叔躲不过去,那时老头已经六十多,很少下山砸窑了,老叔二十正当年。
齐林见大伙听入迷了:“我们那个寨子也有高手,绑票从没叫人出声过,上去就堵住嘴了,这是硬来的,很好用,”
大老张也明白过来:“对,我原来在中央军,有个老斥候,他摸哨很厉害,也是不会出动静,草,跟他学一手好了。”
:“不光摸哨,打伏击同样,都在看到脸的距离,人也有枪,咱这里新手占大多数枪都没开过几回,日本人呢,百战老兵,这么近的距离,人家手里也有枪,巡逻他们还上刺刀,我们离他们三丈远,几步就到面前了,上两次打白麻的人,咱们人多,他们人少,脸贴脸,实话说我有伤亡准备的,白麻子人不弱。这次打日本兵,他们比白麻子的人强很多,我不想出伤亡,这是我们区队对日本人第一仗,因为我们没机会脸对脸,十三个百战老兵警惕性很高的,打这面对面都很冒险,远距离别说我们没那么多长枪,就是有,以我们现在水平,就是一个连的人都没把握。大老张你说是不是?”
大老张有点脸红,他们一个主力团被日军一个中队追的丢人现眼,损失三分之一,都没正面开枪机会!
:“所以,怎么严格都不为过,我们没输的本钱,输不起,我们就这点人,日伪在这点地方几千人。我们只能快打,打完快撤,要想快打快撤,就得打歼灭战,若剩两三个,我们撤不下去,全都得交待了,所以必须稳!准!狠!快!我们才练几天,日本这些兵练了几年十几年,拼刺刀我们一起上也不定拼过人家两个人,何况我们一把刺刀都没有。这次伏击,我们只占眨几下眼功夫的先机,还得是猫的好。要在他们把枪从肩上拿下来前击倒他们,所以必须一波集中火力,绝不能有人先开枪,有个先开枪或走火,我们就有全体丢命的风险,这不是说笑,我们只有几秒钟时间,所以咋练都不为过。大家现在终于意识到,十几二十人在几秒钟行动一致有多重要,练起来有多难,五天了,还会有人不是抢先就是滞后,这还只是日常,战场上压力多大,心跳都会快很多,忙手忙脚,手慌脚乱,十天了,才慢慢有点样子。
夜色中,寒风吹着,小队训练继续,十几人排着队起来,刚刚练的很好的几个人又出状况,反反复复。放哨队员回来说有人出了村,得!又得转移,训练时断时续,跑不赢,不断的跑,还好队伍人少,很小的地方就藏的下。这样高强度重复训练,只是几个动作,大家慢慢进入了状态,熟能生巧,不时转移也把大家锻炼出来,尤其是对不停转移抱怨的人,在一次转移后,区队转眼又摸回藏在远处盯着,很快白麻子侦稽队,治安军,日军一个小队就到了。大家心服口服!
终于实战了,紧张免不了,但比十几天前好太多,毕竟曾经几次追击的人就从身边过去过,巡逻日军分队过来了,伍长打着旗扛枪在肩上,军曹队列中间,后面歪把子压阵。步子很齐,刷,刷声,标记好的位置到了,区队长一声:“打!”十几支匣枪弹如雨下,十几二十米的距离,枪枪不空,鬼子倒下了,没乱,没人扑上去,快速移动补枪,确认全灭,解武装带,卸装备,扒衣服,鞋。收拾齐,撤!整个三分钟。一瓶烈酒被洒在战场上,烟沫辣椒面随风飘扬。小队隐入夜色中。快到地方了,小五子一背篓雪沫子被洒向后面,风吹之下,轻扫过的脚印消失了,雪沫子掩住了扫过的痕迹。大量烟沫子,花椒面散入风口,血腥味掩住绝大部分。进洞后封闭入口,瞎子做了伪装。
很利落,一个分队全灭,十三个鬼子!区队无人伤亡。
追呗!虽然黑天,但刚下完的小青雪,脚印还有呢。大队去追这脚印去了。白麻子有心了,拿五块大洋,:“你别去了,瞎了吧叽再摔了。”
不管他们,自己回了。心说还得我兄弟,这是一步不差,连放我回去睡觉都算出来了。兄弟呀,哥也算出来了,可是哥说的话没人信呐。也就兄弟你能信!还有活干,得抓紧。做好入口伪装的瞎子睡了,小窝棚土炕热乎,美美的一觉。
几百人追一夜,脚印没了,追个屁!十几个人带着缴获在地下室睡着呢,睡前还吃了顿猪肉炖白菜,高粱面大窝头。这找谁说理去!不收兵不行啊!下雪了,还不小。为了这一分钟不到的仗,区队每个人都竭尽全力,来时路上脚印,都是鞋倒着绑的。为了掩藏行踪,小五练了一手撒雪遮痕。别人背的是枪弹,小五背的是一背篓雪沫子。
这一仗,耗匣枪子弹一百二十七发。缴歪把子机枪一挺,南部十四手枪两支,曹长镜一架带盒,指北针一个,曹长指挥刀一把,三八步枪十支掷弹筒一个,子弹一千四百发,榴弹二十四发,手雷二十六个,整套单兵装备十三套,破烂军服一堆,没有背囊饭盒,鬼子没带。
此为区队对日第一战!
区队一连七天未出,一直在地下,拆枪保养上油,熟悉武器。据枪训练,昏暗油灯下,直到干了灯油盲拆盲装,昏天暗地不过如此。
七天后瞎子消息,小鬼子疯了,几千人拉网大搜查,周边区域增兵了。总之一句,别出来。这些天区队全体盲拆盲装所有枪支,三八大盖,匣枪,南部,歪把子,汉阳造。真真熟能生巧,比赛过后,三八大盖,匣枪,歪把子,小五第一,最快!
捉对厮打,捕俘摸哨,各种短兵接敌,包括抹脖子,敲闷棍,大家取长补短进步飞快。外边日伪发了疯,地下小队练的热乎,闲不住的众人改造了地下室,延长了通道,设计各种机关,你攻我守,各种招法玩的不亦乐乎,区队第一条战斗,休整,储备于一体的掩蔽部完成了。可住五十人,唯一缺撼,没有水,这又往下挖了一丈多深,二层都挖好了都没水。小五子的绝活,挖出的新土,一夜之间,同周边一样白茫茫,雪化也只是多座新坟。瞎子专程看过,没啥差别,除非坟主家来,可这种老坟,后世儿孙都不来填土了,瞎子告诉大家,要是地方不对我早说了,别忘了,我是职业看坟人。
日伪没撤兵,挨村搜,挨户搜,村村都驻兵,天天查户口,瞎子都很少回他的窝铺,他的窝铺也被搜了几次,破被卧都挑开看了,搞的瞎子抱怨不已,带队的日军看到瞎子锅里竟然有肉,大加怀疑,还好自卫团维持会给做证,这是奖赏。
下面的人现在已经不训练,不挖洞了,粮食快没了,瞎子剩的肉是给鬼子狼狗准备的,主要怕狗闻到气味,毕竟带回十三套血拉拉的军装,血腥味还很重,这时肉的味道起作用。
下面现在只剩下二斤晒干的饭粒了,挺不了几天,这几天瞎子都饿的晕乎乎的,他一个人的口粮,咋够二十来人吃的!还是低估了敌情。再不想办法,底下人会饿死。
只剩香火那点亮光了,底下的不训练,区队长也没叫大伙闲着,认字,必须认字,每一个人。这是硬性要求。干活大家不怕,打仗也不怕,苦,累随时去死没人怕。认字好多怕了,真不会,真记不住,饿的头昏眼花的众人,被认字折磨的叫苦连天。
冰天雪地,小鬼子治安军折腾了快一个月,终于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