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晏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了那里,直到彻底看不见养心殿,才缓和了一口气。生怕他再说下去,他却又凄凉地惨笑了一下,这明里暗里地暗示,不就是想让自己彻底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吗?
自古以来,北阳皇室之中,就没有皇子的正妃是南国人士,他最近多次提出这件事,总是旁敲侧击地试探,难道他是看出了什么吗?
他不敢去细想,只能将自己包裹地更加紧密,厚实一些,经此一事,他也算彻底看清了皇上的为人,他对他母妃如此,对高贵妃如此,对后宫之中所有的嫔妃都是如此,冷漠,无情。
罢了,虽是日头高照,但不知为何他却感觉一片黑暗。
望着高远而清冷到触不可及地宫阙,眼神中满是怅惘。
“原来在他心里,从未有过我的位置。”他喃喃自语道,声音之中也是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赵晏紧握着拳头,指关节泛白,心中的愤怒与不甘如汹涌的波涛,但在这深宫里,尤其此刻,他的愤怒显得如此无力和微不足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深知,在权力的漩涡中,眼泪只是弱者的象征。
既然如此,便不再奢求那所谓的父爱与宠信。他的目光变得坚定而决然,风,吹起他的衣角,身影在日光下显得愈加坚毅。
赵晏走后,萧牧也开始按照他的安排着手挑选人马,只不过在不自觉中充满了一丝与平时的阴沉严肃不一样的温和。
“周宇,你去挑几个手脚麻利的兄弟,二殿下要我们随时待命。你的眼光,我信得过。”
周宇是他在这校场之中最为信任的人,二人也是从无名小卒时就相识的,他也是萧牧在北阳里唯一的朋友。
“好,我这就去。不过咱们此次去天盛,路途遥远一定要做足准备。”周宇也明白了其中利害,就算萧牧不说,他也立即开始盘算了起来。
萧牧顿住了,有些慌张但强作镇定地问道:“也对,准备充分最好。我还从未去过天盛呢,你呢?对天盛有何看法?”
他当然在说谎,没有人比他更想回到天盛,天盛的一草一木,还有许多人,都是他千思万想的,每个辗转反侧的夜里,都魂牵梦萦的牵挂。
身在异乡为异客,他就算隐瞒地再好,他也终究不是这里的人。开始决定接受这个任务时,他其实就应该做好准备,孤身一人,斩断情丝。
但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在这片土地上,他不小心留下了羁绊,不止一个。不论是眼前的周宇,还是许久之前,萍水相逢但却让他心乱如麻的小公主,或是对于赵晏这种势均力敌的对手的欣赏,他都有些犹豫。
其实认识了这么久,周宇是和他待在一起最多的人,但他从来不知他对于天盛是何想法,正好借着此次机会,打探一下他的想法。
周宇是土生土长的北洋人,自然对于外邦异国没什么好感,再加上近年来不断有天盛的不好消息传来使得他更加对于天盛没有好感。
“哼!天盛小国不断扰我边境,尽做一些小人做派,使得边境百姓没有安生日子,萧统领别忘了,我家就在那里。那一年,天盛骑兵突然奇袭,也不知那里是不是有天盛内鬼,竟然冲进了城,烧杀抢掠,大肆屠杀,无一幸免。从那以后,我就发誓,有朝一日如果可以,一定要报这血海深仇,这才弃文从武,投身军旅的。”
他回忆着那段悲痛的日子,仿佛当时的漫天火光还历历在目,令他的身体不禁微颤。
“但这条路好像远比想象之中的难走,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功夫也不精,在军营里,也受到了诸多奚落与嘲笑,但就在那一日,我认识了你,你说你也是新来的。但你的武功显然超出那里的众人,你说以后你教我武功。再后来,你竟然真的成为了统领,我也跟着你沾了不少光。所以,为了报血海深仇和你的知遇之恩,我也定会在战场上战斗到最后一刻的!”
他说的大义凛然,其实这也是萧牧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件事,看着他郑重其事的赌咒发誓,那对天盛深恶痛绝的样子,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他知晓其实在他面前的就是天盛皇子萧鸿,他最仇恨的敌人时,会后悔今天所言吧。他看错人了。
打趣了几句后,终于是糊弄过去了这个话题,他也该想一想回到天盛之后要怎么纠正纠正朝堂上的不正之风了......
李言笑最近不能进宫,但是又因着实在担心叶明月和杨钰的事情,既然她现在见不到那个南国公主,所以她就直接来到了平阳殿里等他,想通过他,和那位南国公主交涉一下。
从日上三竿等到夕阳将她的影子都拉得老长了,还不见赵晏回来。无聊之余,李言笑开始环视起了平阳殿,这已经是她第好几次来这里了,却每次都能被这里的气息所吸引。
宫门略显陈旧,朱红色的漆面已经有些斑驳,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庭院中没有名贵的花草,只有诸多劲草与翠竹不合时宜地长在这里,毫无美感,也许是冬日渐进,其他花都死了吧。
凌风吹过,发出肃杀的沙沙声。
正厅之中,布置更是简洁:一方不大的檀木桌案,摆放着的书卷也是泛黄,稀松的,后面书架上的书也是如此,一看就是常年翻看导致的;砚台上的墨也是湿润的;几把普通的木椅环绕四周,椅背上的雕花也已经模糊不清......
看门的是个识时务的小帅哥,还没说明来意,一看见是她到来便痛快地打开了门,她也就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坐在这里就开始等。期间茶水,点心不断,但是就是感觉与这里格格不入。
李言笑虽有疑虑,但是这是在平阳殿,也就没怀疑,边吃边看着这个赵晏,二皇子居住的地方。
又几乎是等到天色快黑,她也觉得疲惫了,竟撑在桌案上小憩了过去,昏暗伴着她入眠,梦中她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又是一模一样的场景,但此刻的她已经十分自洽了,甚至多了几分从容不迫。
她还未开口,那道声音便立刻向她劈里啪啦地指责:“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都有些过于出格了!你为什么没有按照我给你规划好的路线走?为什么要随心所欲!”
李言笑听着这些,心里完全没有了波澜。慢悠悠地坐了下来:“怎么了?你不是在背后掌握一切吗?你不是手握一支笔就能决定我们所有人的命运吗?现在又为何开始气急跳脚了?”
见她如此,那人的语气更加着急了,甚至添了几分威胁。但语调里总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李言笑说不上来,但也没去细想。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按照我的安排进行剧情,你会受到什么惩罚?”
“你说说我倒是哪里不按照你的安排了?我在这里所遭受的一切不幸,不都是你造成的吗?!还要如何!”
她的语气也开始变得不善,最近事情频发,甚至还牵扯进了之前的许多事情,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一样,她似乎理不清了。但又不得不从这一堆乱麻中,抽丝剥茧,挣扎出来。
“那先从太庙祈福说起,你为何在大殿之上敢当众顶撞皇上?出了如此之大的风头,你可真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