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刘三桂和村长又连说带唬地讲了一通,无非是强化治安、反共防共的那一套。众人散去之后,刘三桂邀村长和明仁到警务所合计。刘三桂怕明仁心有芥蒂,向他解释,说并非真要抓文淑,只想吓唬吓唬她,否则她真做出啥事来,再说就晚了。村长也说,文淑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平时就到处胡言乱语,今天好在没县里的人,明仁你可不能再宠她迁就她。
明仁回到府里,左右寻找文淑。回到厢房,见到屋里岳母和好月。好月看明仁脸色铁青,询问是何情由。问清楚了,也颇为忧心,说,咱这妹子也太过分了。你且甭急,等她回来,我好好跟她说道说道。又说,你去西场那边看看,帮忙劈些柴火吧,爹爹腰不好。于是明仁就去西场。进到院子里,果见冀承德正挥着斧头劈柴,赶紧上前夺过斧头,自己来干。冀承德谦逊地笑笑,回屋去烧水。
劈好了一大堆,明仁将柴火认真码在檐底,打扫了地上的碎杂,回屋请岳父同去府里吃饭。冀承德推辞说,这边也十分方便,就不过去了。等好月她娘回来,我们简简单单、清清淡淡吃点就好。回到府里,明仁又挽留岳母。夫人笑着说,我不回去,你爹的嘴要吊起来哩。嘱咐小两口几句,自己回西场去了。
晚饭时,文淑悄声无息地回来了。饭桌上,好月一如既往,文淑一言不发,明仁黑着脸,看也不看文淑。正待举箸,村长却找来了,嘻嘻哈哈对穆修妇人说,嫂夫人,有个饭局,我借明仁侄儿出去应酬应酬。明仁问咋回事?村长说,如今日头从西边出来哩,刘三桂要请客。明仁鄙夷地说,好好的,他请甚客!不如就在这边,咱叔侄二人喝几盅。村长说,请客容易避客难,走走走,那边都预备好了。
刘三桂请客,自有他的用意。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那些警员都是废物,在明月堡当差,关键时刻想要保自己无虞,万万离不开明仁和他的弟兄们,如今,多了文淑闹场这一回,更担心明仁跟自己过不去。他找来村里的厨子,就在警务所里摆了一桌酒席,招待明仁和村长。
喝过酒吃过饭,明仁告辞回家。就到府门口了,黑暗里突然闪出个人影,挡住了去路。明仁一激灵,滑步上前,一把扭住那人胳膊,要看是什么人。那人不肯就范,转身将肘击向明仁下巴,明仁抬手托住对方的臂弯用力推出,只见那人身子一斜,顺势向后跳出一步。明仁刚要上前,就听那人哈哈笑起来。
“明仁哥,是我。”
原来是贾存谊。明仁没好气地骂道:“怎么是你小子,吃饱了撑的还是咋地。你要干甚?”
存谊说:“明仁哥,我带你去见个人。”
明仁诧异地问:“见甚人?这样神神秘秘的。”
存谊说:“是钮大福。说要见你。”
“钮大福?他咋来了!”明仁不由得眉头一皱。堡里防备得严密,他们是如何进来的?难道红军真的要打过来了吗?问存谊:
“他们在哪儿?找我做甚?”
存谊说:“他不说,我咋知道?明仁哥只管你跟我走,见面一问不就清楚了?”
存谊带着明仁来到堡西北角一处院子门口。这院子原是贾三住过的。人们忌讳贾三凶死,大白天也没人光顾,早是一片废墟,断壁欲倒,残雪未尽,荒草戚戚。贾存谊停住脚步,轻轻拍了三下巴掌。随即,就听见里面有人走动的声音。钮大福来到近前,叫声“明仁”,轻声说,咱终于又见面了。旋又转过头去,低声呼唤道:
“你们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