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女巫冷冷一笑:“你是说他是为了流云,是大公无私?”
“不,不是为了流云,是为了他自己。这也不是无私,就是自私。
他可能是挺喜欢你,但他最爱的是他自己。他最不能失去的,是作为王的荣耀。所以,当你们的关系暴露于世时,他必须做出选择,选择你,还是扞卫王位。但我们得到的结果是,为了王权他不惜牺牲一切,哪怕是押上自己的性命和整个流云。”
女巫低着头:“如果是像你说的那样,我不该恨他吗?”
“你或许应该问你自己,值得困死自己去恨他吗?你觉得你为他付出了一切,当你身陷囹圄、受尽折磨的时候,你一直在等他站出来证明你们之间的感情,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承受一切,却不能接受他否认你们之间的感情?难道你真的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吗?
如果你对他的感情只有无私和包容,反正已经是一死了,为什么不能理解他成全他,而是要毁灭一切?
你觉得你对他的情谊又是真的高贵无私,经得起考验吗?”
女巫惊愕的看着穆宸,他的每句话都像冰冷的刀子扎进她的心里,让她感到浑身无力。
穆宸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毫不留情的继续说:“今天你亲眼看见了思和千夏他们两个在一起,你可以那么平静,是因为你不喜欢了思吗?还是因为它没有触及到你的虚荣心和胜负欲?你应该一直都知道了思同时跟你们两个在交往吧?你没有戳穿,没有离开。是不是这种关系让你觉得像一场博弈?一直在拉扯,希望自己成为胜利的一方。无论是昌还是了思,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可以为他们付出、牺牲到哪一步?”
女巫的眼角落下眼泪,她感觉到慌乱和惶恐。她觉得委屈,似乎自己一直都在付出,可突然又觉得自己付出的盲目又自私,似乎两段感情都毫无意义。
穆宸轻叹一口气:“我不是要否定你的感情,或许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感情都只是这样而已。所以值得吗?如果你们互相都不过是为了满足彼此虚荣的存在,又何必去恨?如果你是真的无私的爱过昌,又何不成全他。放过他,更放过你自己。”
说完这些,穆宸起身缓步往门外走。
“我能怎么做?”女巫问。
穆宸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不知道。我想能知道怎么走出轮回的,只有你自己。”
……
太阳再度升起,照亮这片沙漠中的沃土。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商贩们推着满载货物的车子,大声叫卖。工匠们在作坊里忙碌着,铁匠的铁锤敲击声、木匠的锯木声、陶工的转盘声交织在一起,谱写出古城的繁华。
“金字塔”顶响起号角,阳光照耀着塔顶的神庙,反射出一片刺眼的金光。
几个祭司拖着不成人形的雨伎,从“金字塔”上走下来,捆绑在火刑架上。她白色的祭司袍上沾满了鲜血和污垢,身体上满是伤痕,头盖骨被割去了一块,眼睛上钉着木桩。
邢初祭司缓缓登上石阶,大声诵读祷词。然后用浑厚的声音质问道:“我代表诸天之神问责于你!雨伎,你可愿意承认你所犯下的一切罪孽?”
“我祈求众神宽恕我的罪孽,请允许我放弃作为您奴仆的资格。来生只做一个普通人,可以自由享受人世间的情爱。”
邢初祭司把权杖指向她,立刻一道天雷直劈到她身上,她发出一声惨叫。
穆宸看着这熟悉的一幕,邢初祭司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变得空洞。
“不知廉耻!你是否承认是你用巫术魅惑了昌,引诱他和你一起犯下了这不可饶恕的罪行?”
“我没有。”雨伎用微弱的声音答道,“我要见昌!我要见昌!”
祭司冷笑一声:“你会见到的,但你必须先承认你所犯下的罪行。”
“我早就说过,让我见昌,你们要的我都会承认。”
侍从们再一次抬着昌的轿辇走进广场,停靠在金字塔前。微风在半透明的纱幔上吹起阵阵涟漪,他每一次出现都是这样隐隐灼灼,从来没有人看清过纱幔里的那张脸。
“雨伎,伟大的王尊已经来了,你现在可以当着他的面忏悔你的罪孽了。”
雨伎探着头:“昌,你来了吗?真的是你来了吗?”
昌默不作声。
雨伎哭喊着:“昌,你没事吧?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你说话啊!”
“我没事。”昌冰冷的答道。
穆宸突然很想走进纱幔里,想知道他在这一刻的心情,这样的舍弃到底承受的是怎么的痛苦和彷徨。
他转头望向女巫,第一次见她如此平静,虽然眼神里有一些哀伤。
雨伎停止了挣扎,满是鲜血的脸上显露出喜悦。“你没事,太好了!”
“雨伎,你现在可以承认你的罪行了吧。”祭司厉声问。
雨伎沉默了半晌后虚弱的答道:“我承认所有的罪行。”
邢初祭司向昌行了个礼:“罪人已经承认了她所犯下的罪行,包括对您的亵渎和伤害,现在请您以王的身份判处她应受的惩罚吧。”
昌沉默片刻后说:“我以王的身份判处剥去她身为神使的皮囊,执行火刑。”
“你说什么?”雨伎颤声问。
祭司冷冷的重复道:“昌王判处你剥去你身为神使的皮囊,然后执行火刑。”
广场上安静得能听到水滴滴落的声音。
雨伎声音沙哑的喊道。:“昌,我要你再说一遍!”
“雨伎,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我都无法选择。这就是我们必须要接受的命运。请你安分接受你的惩罚吧。”
昌挥了挥手,侍从们高呼一声“起架”,十几个人就抬起轿辇往王宫的方向走去。
雨伎呆滞的靠在木桩上,一言不发,没有呻吟也没有哭泣。
穆宸看到女巫默默的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