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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世轩辕王登基之后,曾征战四方,吞并高辛,也曾发兵清剿以洪江为首的神农义军,据说那场仗打得异常惨烈,神农义军以寡敌众,力挽狂澜,竟全歼轩辕十万将士。

自那之后,数百年来大荒再无战事,四海升平。

轵邑作为都城,是整个大荒最为繁华热闹的城市。到了夜里,若要说这最热闹之处,自是轵邑的大酒楼,歌舞坊。

锦衣公子着一袭月白长袍,自华灯初放的长街上款款而过。公子沿着长街一直走到尽头,拐进轵邑城最大的那家歌舞坊。

此刻正是歌舞坊生意最好最为热闹的时候,衣香鬓影,灯光迷离。大堂里舞伎刚一曲舞毕,宾客们正热情洋溢地鼓掌喝彩,起哄声此起彼伏,喧闹无比。

据说二楼是贵客们的厢房,空间私密,一般宾客是不被允许靠近的。

公子给了管事的一枚金贝,谄媚的笑容堆满管事的脸,她哈着腰,将公子引上二楼。

他们才上二楼的连廊,就有一少年,行色匆匆地从他们身旁擦过,险些将管事的撞倒。

少年似有急事,分明衣着华丽,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可却全然顾不上礼仪规矩,只匆匆回头行了一礼,便转身疾步离去。

他甚至,都没顾得上抬头看一眼公子的脸,不然他定会发现,他与公子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公子眼毒,仅凭他回身的一瞬,便瞥见了少年的容貌。他快走两步,拉住少年的胳膊,“等一下!”

少年本就因赶路而步履凌乱,被他猛地一拉,整个人向后仰去,撞在他胸口。

“你干什么?!”少年不悦地说,抬起头看向公子。

四目相对,彼此的眼里皆是诧异与震惊。

“你是谁?!”公子的眼眸里闪过一抹銮金,蹙起眉打量着少年,“这不是你的容貌。”

少年甩开公子的手,又趁他不备用力推了他一把,转身就跑进第二间厢房。

公子怔怔地看着少年的背影,以他的修为,分明三两步就能追上,可他却觉心口似被人猛捶了一下,闷闷的生疼,一时无法动弹。

“公子,你没事吧?公子?”

周遭的喧哗悉数退去,一片虚空中,在白衣公子眼里,只剩不远处门扉紧闭的那间厢房。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抬手就要去推门,却被一直紧随他身后的管事姑姑制止。

“公子,这二层都是我的贵客,不可惊扰。”

“你可认识刚才的少年?”

管事姑姑笑了笑,说,“公子说笑了,我这每日来往那么多张脸,怎会一张张得都记在脑子里。”

公子凝神倾听,厢房里应是设了禁制,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他不动声色地弹了两下食指,一男一女的说话声从厢房内传出。

女子急切地说,“哥哥,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我看见潇姨了!潇姨来了,说不准舅舅就在这附近!”

男子不徐不急地说,“来了就来了,你慌什么?”

“若是让舅舅见到,定要被他拉着唠叨好久!”

男子轻声笑起来,“你别忘了,这里是歌舞坊。若是在这相遇,麻烦更大的是舅舅,不是我们。”

“可是…”

说话声戛然而止。

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里侧缓缓打开,屋内是一男一女。

男子端坐在茶榻上,正懒懒地看着门口,他的容貌隽美无比,脸上带着几分浅笑,一双眼却是冰冷。

女子坐在茶榻另一侧,正端着茶盏一脸无辜地看着公子。

“这位公子,听人墙角可不光彩。”男子开口说道。

公子的目光灼灼,停在女子脸上,一时半刻都舍不得移开。

“抱歉。”公子淡淡地说。

男子起身向公子走来,挡住他的视线,又说,“这般盯着舍妹看,也不礼貌。”

公子迟疑一瞬,展颜而笑,说,“也许这样说有点俗套,但令妹确实像我的一位故人。”

“公子怕是认错人了。”男子不在意地笑笑,又回头对女子说,“岁岁,我们走吧。”

岁岁避开公子的视线,挽着男子的胳膊,若无其事地从公子身旁走过。

公子想要叫住那个被叫做“岁岁”的女子,手伸了一半,又迟疑地放下了。

岁岁走了几步,回头又偷偷看了公子一眼,公子也正站在原处,回身看着她。

公子的眼里影影绰绰,似有痛楚与悲伤,都凝结在他的眉宇间。

岁岁对他嫣然一笑,狡黠掠过她乌黑明亮的眼眸。

公子失神地看着那抹笑意,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轻颤了一下。他甚至忘了再追上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很快便没入人潮,再不见踪迹。

==========

那场与九婴的大战耗费了白泽不少精力。

九婴着实顽固,砍下的脑袋会再长出来,刺破皮肤的伤口很快就又愈合,仿佛强大到不死不灭。

幸而白泽动用了不少灵力,才窥得它的致命弱点,与洛端联手,才将它一击毙命。

后来他又要替洛端与蓁蓁疗伤,耽误了些时日。

他去了那个叫“清水镇”的地方,他顺着记忆中岁岁告诉他的,镇子里有一棵参天的槐树,顺着树的西边一直走,能看到一家叫回春堂的医馆,医馆对面是一家卖烤肉的食铺子。她家就住在回春堂的隔壁,是一栋独门的小院。

可惜白泽去的时候,小院与回春堂都大门紧闭,一连好几日都不见有人。

食铺子的老板见他在门前徘徊,上前询问,“公子可是来求医?”

白泽笑笑,说,“我不求医,我只是来寻人。老板可知,这小院中是否有一位叫’岁岁‘的姑娘?”

“你找岁岁?”老板似乎并不惊讶,上下打量他一番后,说道,“岁岁随她家人出远门了。”

“老板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即便白泽已尽可能友善地展露出他的微笑,老板似乎对他还有戒心未放下,硬梆梆地问,“你是岁岁的什么人?”

白泽面带微笑,慢悠悠地说,“我是她夫君。”

老板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公子莫要乱开玩笑,若是让将军知道了,会杀了你的。”

白泽并不气恼,只耐心地等着老板笑完,又问,“老板可知岁岁随她家人去了何处?”

老板迟疑片刻,说,“公子不如去轵邑碰碰运气?”

“轵邑?”

“对。”老板点点头,又神秘兮兮地说,“轵邑的酒楼,歌舞坊,香膏铺子,都值得去逛一逛。”

白泽大笑,谢过老板后又赶去轵邑。

轵邑比他想象的大很多,要在这里找人,简直如大海捞针。他去过香膏铺子,老板说并未见过他所描述的女子。他也去过酒楼,拿着岁岁的画像询问过小二。

有的酒楼小二还真认出来了,说这位姑娘前几日确实来过,是东家的亲戚,还与东家在酒楼最好的雅间里吃过一顿饭。上的是酒楼里最好的酒,点的也是酒楼里师傅最擅长的招牌菜。

白泽给了小二一枚金贝,小二欣喜若狂,说他可以去街角那家歌舞坊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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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曾独自离家一段时日,音信杳无。

阿晏心里自是千般万般地放不下,岁岁灵力低,还不会游水,可如何是好?在外可有人欺负她?可有人伤她性命?

他带着毛球寻过很多地方,连东海上最凶险的那片海域都去过了,可是一无所获。

她好像从这世间消失了一样。

就在阿晏几近绝望,想要上神农山请求舅舅动用他的势力帮忙寻找之时,岁岁突然回来了。

她乘浪而行,从碧水河逆流而上,最终精疲力尽地倒在河畔。

阿晏把她抱回来时,她只是搂着阿晏的脖子失声痛哭,却对失踪那段日子的所见所闻闭口不谈。

不仅如此,阿晏还发现岁岁的膝盖骨里被人钉了三根细长的银针,手心亦布满纵横交错的伤口,深深浅浅,无一块好肉。

岁岁素来怕疼,平日里哪怕不小心磕破一块皮都会哭哭啼啼嚷嚷半天,他简直不敢想象这些伤害落在岁岁身上时,岁岁该有多疼。

何人如此歹毒,他日若是让他遇到,必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那日,他带岁岁去歌舞坊玩,竟遇到一灵力高强的公子。那个公子荒诞,竟破坏他的禁制,偷听他们说话。

他一时起了兴致,很想与那位公子好好比划比划,看看公子的灵力究竟有多深厚,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如此狂妄。

可是,打开门看到公子容貌的一瞬间,一切都了然于心。

原来岁岁一直变幻的那张陌生的脸,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