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帝王想要对谁好,那是毫不计代价的。
嬴政认为程骄这辈子吃的苦已经够多了。
后续他若是再让程骄吃苦,那是他无能。
所以在众臣高呼之后,在百官没有退却之时。
让嬴氏宗亲在一旁候着,嬴政穿着他那套衣服径直奔着程骄而来。
也不给程骄反抗的机会,抓着程骄的手就走回了台上。
在一众人惊愕的目光下,把程骄按在他刚才行冠礼跪着的垫子上。
“大王此人不是我嬴氏宗亲,万不可跪于此地。”
那位嬴氏宗亲的劝诫之声被嬴政挥手止住。
“诸位宗亲应该知道,寡人有个弟弟名唤成蟜,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长安君。
虽然长安君已经魂归高天,然手足之情,寡人断不敢忘。
如今,看到这个跟寡人弟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寡人就想趁今日,在寡人加冠之时,最后缅怀一下成蟜。
以他代寡人的弟弟行冠礼,也算是我这个哥哥最后能怀念他的方式。”
嬴政这么一说,秦国宗室的老人就明白大王这是铁了心想要给这个人加冠。
他们这些宗亲都是靠大王养着,与大王背道而驰没有好处。
与其让大王为难,不如卖大王个好。
可程骄却是不愿霸占独属于他哥的光辉时刻。
拉了拉嬴政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提醒。
“大王~长安君已经死了,现在活下来的是程骄。
你若是想要给我行冠礼,等我成年了,让你亲自行好不好?
这是独属于你的时刻,别闹了啊~”
程骄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但行冠礼之时的宗亲就在旁边。
哪怕他已经五六十岁,但这点儿动静还是能听得到的。
那一瞬间,那个宗亲便知道跪在台上的人正是死去的长安君。
且不论长安君是如何死里逃生又回到嬴政身边的。
就他目前知道这个事儿,足以让嬴政杀了他。
能活到七老八十的都是人精,在不涉及自身利益,又不动摇国本的情况下。
不过是一个冠礼而已。
“大王对长安君手足情深实乃宗室楷模。
然长安君已逝去,今日就算大王想要以这一个少年代替长安君行冠礼。
也需量体裁衣,不如择他日如何?”
嬴政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出来这个要求,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单手按在程骄的肩上不让他起来,嬴政转身看着那个宗亲。
“寡人早已准备好了长安君行冠礼的衣服,今日寡人就想替寡人的“弟弟”亲自行冠礼,不知汝可愿做个见证?”
那秦国宗亲哪敢说不愿呢?
退到一边在那站着,默许了嬴政的胡来。
程骄一听到他哥连衣服都给他准备好了,就知道今日他是逃不过去了。
随着寺人进去换衣服,第一次穿上玄色龙纹正装的程骄忽然间觉得他肩上担着国家。
随着寺人走出看到嬴政那欣慰的神情,程骄刚开始还有点怯怯的,左右余光扫了扫嬴姓宗亲,和那些站着的臣子。
程骄是有些害怕走到人前的,但嬴政朝程骄伸出了手,那一霎那程骄就只能看到嬴政。
昂首挺胸,有嬴政信任的程骄就是那么有底气。
而一旁守着的宗室看到,程骄换上衣服那模样跟先庄襄王非常相似的时候,心中那最后一丝不愿也放下了。
都是他嬴姓的儿郎,担得起这身衣服。
然,就在宗亲想要上前替程骄加冠的时候,嬴政却拦住了他。
“宗亲请留步,这冠礼本是我替亡弟补的。
能有人替他穿上这身衣服已经让寡人遗憾消了一半。
寡人剩下的遗憾,就是未能亲自替亡弟行冠礼。
今日您已经破例,不久在旁边当个旁观者吧!”
嬴政都这么说了,那宗室也不至于不知好歹。
恭敬的退到一边守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行冠礼。
首加缁布冠,勤奋上进,不忘本初。
次加皮弁,勇于军事,为国效力。
再加爵弁,行礼。”
虽然没有嬴政冠礼上的辞藻华丽,可这却是嬴政最大程度上能给程骄的荣耀了。
在最后一步安放长剑的时候,嬴政没有取架子上把柄没名的剑,而是抽出他腰间的鹿卢剑,郑重给程骄配上。
这才站在程骄身后让程骄转身面对底下的朝臣。
嬴政这一操作让底下的人看得都惊了!
鹿卢剑,那可是历代秦王剑的代表,这样递交出去是不是太儿戏了?
不过让那些人目瞪口呆的还不止是这。
在程骄抽出鹿卢剑学着嬴政剑指苍天之后,程骄转身直接将鹿卢剑插在垫子上,对着嬴政跪了下去。
“天子已亡,人皇当立。
周已失其麓,大秦将逐之。
长安君虽死,然,臣愿秉承长安君遗志,东出函谷,为大王效死。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程骄说这话的时候是吼出来的,地下那群臣子哪怕再傻也知道此刻应该顺从的喊一句,而不是当摆设。
于是那令人振奋的,“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响彻寰宇。
在那么一瞬间,嬴政明白了他今后该走的路,同时嬴政也没打算继续沿用周天子的封号。
就像他弟弟说的天子已死,人皇当立,他打算取周而代之,自然敢称一句人皇。
只不过嬴政现在还不敢把他的野心说出去。
满意的看着他面前的人,嬴政心中是熨帖的。
那一刻嬴政觉得命运强加在他身上的那些悲剧都不算什么了!
许是嬴政心中想开了,恍惚间他看到了秦国旗帜上方好似有一条金龙龙盘旋而升。
再看他弟弟,金灿灿的好似那龙下的小崽儿。
向天空远眺,目之所及,嬴政仿佛看到了卧着的熊,趴着的狼,蜷着的狗,废了的马以及很多。
那一刻嬴政懂了他的使命,也明白了程骄为什么要大一统。
高台上嬴政是如何想的底下百官不知道。
然而被迫参与这场冠礼的李斯则是是在下边看得清楚。
那人终究是选择了与大王同进退。
从今以后,谁都可以嘲笑大王,父不慈母不爱。
却唯独不能嘲笑大王无手足可依。
这片礼崩乐坏的土地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