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舒晚已经看到这孩子的脸上,全是被酸雨腐蚀过的痕迹,甚至一只眼球都没有了……
她能清晰地看到眼球下方的森森白骨。
孩子的哭声都已经很微弱了。
周舒晚没有被吓到。
她前世见到的比这还要惨烈的情况多得多!
她默不作声地从背包里拿出绷带,捂在孩子的眼睛处,然后和齐铭郁一起送到诊所里。
将孩子交给医生紧急处理后,两人便一起来到诊所外面。
入目皆是狼藉,空气中弥漫着酸雨特有的刺鼻气味,夹杂着血腥味和泥土的腥气,让人作呕。
地上散落着被酸雨腐蚀的衣物碎片和一些生活用品,几个医护人员正忙着为伤员处理伤口,消毒、包扎,忙得不可开交。
呻吟声、哭喊声此起彼伏,构成一幅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怎么回事?”周舒晚问道。
齐铭郁握紧双拳,好半晌才低声解释了下原因。
原来,这些都是前来投奔新基幸存者太多了,基地住房有限,也买不起房子,便只能在基地外围搭帐篷,或者是就直接露宿,人太多,没有那么多建筑供人躲避,酸雨又下得太突然,便有很多人受伤。
周舒晚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胃里的翻涌,目光快速扫过人群。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显然在末世挣扎求生已久。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紧紧抱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孙子啊,他才五岁啊……”孩子的皮肤大面积溃烂,露出了鲜红的血肉,奄奄一息。
老妇人颤抖着手,试图去触碰孩子的伤口,却被医生阻止:“别碰,先消毒!”
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一个婴儿,无助地站在人群中,婴儿的哭声微弱,几乎听不见了。
母亲的眼泪无声地流淌,滴落在婴儿的脸上。
“孩子他爸去找吃的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她哽咽着,声音颤抖,“这可怎么办啊……”
周舒晚心中一酸,连忙走过去,从背包里拿出干净的毛巾,为婴儿擦拭脸上的雨水和污渍。
“孩子没事吧?”她轻声问道,语气温柔。
年轻的母亲摇摇头,眼神空洞:“我也不知道……他一直哭,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周舒晚检查了一下婴儿,发现他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没有被酸雨淋到,这才松了口气。
“孩子没事,只是饿了,”她犹豫了下,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杯子,杯子里温热的鲜奶,“你喂他喝点奶吧。”
现在竟然还有鲜奶。
这位母亲自从生下孩子后,就一直奔波逃难,吃不上什么有营养的食物,早早就没了奶水。
也没有牛奶给孩子喝,孩子便一直跟着大人喝用水泡开的压缩饼干粥。
所以,周舒晚随手送出的这一杯鲜奶,十分珍贵。
年轻的母亲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这样一眼,周舒晚才发现这个母亲比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大概与她差不多大,甚至比她年纪还要小一点。
而婴儿也只有一岁多,也不知道在末世,这位母亲是如何磕磕绊绊将孩子养大的。
心底轻轻一叹,她便冲着对方露出一抹和善的笑。
这位母亲才接过杯子,感激地道了声谢,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杯子送到婴儿的口中。
婴儿立刻停止了哭泣,贪婪地喝着鲜奶。
周舒晚这才发现大概是酸雨来临的时候,这位妈妈是弓着身子将孩子紧紧藏在怀里,所以孩子才一点伤口也没有。
但是她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了一大片。
亏得她能忍到现在不吭一声。
这大概就是母爱的力量吧。
周舒晚心中肃然起敬。
等孩子吃得差不多了,她便带着这位妈妈一起往诊所里去:“你背上的伤口不及时治理,是会恶化的,得让医生赶紧处理。”
诊所里的医生根本不够。
伤者又太多,周舒晚便迅速投入到了紧急的救治中去。
是齐铭郁带人将这些伤者送来的,他便一直里外指挥着治安队员维持秩序,防止发生混乱或踩踏事件。
有医生忙不过来,也帮忙搭把手。
酸雨腐蚀的伤,最难的便是快、狠、准地清理腐肉。
没有麻药,所有伤者都只能咬牙硬生生忍受,忍受不了的便爆发出嚎叫。
伤势轻的,做简单的手术能救回来。只是轻者脸上身上会留下深深的伤口,重者,会落下终身残疾。
但,被送来的人,三分之一都伤势太重,抢救不回来。
周舒晚就亲眼看到简单的手术室里,一个伤员的腿、腰部、背部大面积被酸雨严重腐蚀,血肉模糊,露出了森森白骨。
医生用颤抖的手,清理着伤口上的腐肉,消毒、包扎,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医生,他还有救吗?”周舒晚轻声问道。
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的情况很糟糕,我尽力而为吧。”
周舒晚没有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轰鸣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是有人来了!”一个治安队员惊喜地喊道。
众人纷纷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几辆卡车和越野车,正朝着诊所的方向驶来,车上装着大量的物资和医疗设备,车顶上闪烁着警示灯,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基地派来的救援队伍抵达,带来大量的药品、医疗器械、帐篷和食物,以及一批了临时拼凑的急救人员。
他们迅速展开救援工作,将重伤员抬上担架,送往基地医院进行救治。
诊所的人大松了口气,他们现在急缺人手,连留在这里的施工队也已经开始洗手帮忙救治伤员了。
肖筱从其中一辆越野车上下来,走过来。
他穿着雨靴,裤腿上沾满了泥点,显然是一路匆匆而来。
看到周舒晚和齐铭郁,他快步走过来,神情疲惫:“情况怎么样?”他边问边摘下帽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齐铭郁摇摇头:“伤亡人数还在统计。”
他指着诊所:“诊所里挤满了伤员,很多人都伤得很重,大概死伤占三分之一。”
肖筱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嗓子嘶哑,眼睛里血红:“这次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