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所有人都出去干活，就剩下陈瑞和少伟。
少伟躺在院子太阳伞下的躺椅上，陈瑞递给他一杯蜂蜜水。
少伟接过来看看玻璃杯，凑到鼻子边闻闻说：“都是从小喝大的，这几杯酒，还不至于喝这东西。”
“不喝拉倒！”陈瑞把玻璃瓶抢过来放在躺椅旁的小桌子上。
“有洋酒吗？再给来点？”少伟双手抱头看着陈瑞。
陈瑞笑着说：“给你配点冰红茶？”
少伟用脚蹬陈瑞大腿说：“你拿来我就喝！快去！”
陈瑞笑着摇头，想起第一次和他喝洋酒对冰红茶。
陈瑞又拿出一瓶洋酒，但只拿了一个酒杯，他走到少伟对面的躺椅上坐下，给少伟倒了半杯酒。
“你不喝？”
“不喝，晚上还有事。”
少伟一听“有事”立刻来了劲，起身好奇地问：“什么事？有大活？”
陈瑞看他一眼说：“去帮华叔盯着，让华叔休息一下。”
少伟没说话，又躺下。
“诶，你要不要去帮华叔盯几天？”陈瑞问。
“我去了，慢摇吧怎么办？”
“你不在这两个月天扬盯着也没什么事，也不差这几天。”
“不去，我晚上还是回慢摇吧！”
“你啊，多陪陪华叔，过了几天你去昆市更没时间陪他了。”
“我知道我打架坐牢的事是他策划的。我被抓的一刻，看到你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喝着酒，我就知道。”
陈瑞抢过少伟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酒说：“你不能怪华叔，你当时太不受控了，华叔也是怕你出什么意外才把你送进去的。”
“是怕灵儿出意外吧？”
“这是保全你和灵儿最好的办法，我们不希望你俩任何一个人出事。你当时哭天喊地要娶灵儿，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我知道，我不能违抗魏叔，更不能反抗我爸，这就是命吧，从我出生的一刻起就被他们禁锢的命！”
“少伟......对不起......”。
“兄弟俩，不说这些。”少伟喝了一口酒把酒杯递给陈瑞，陈瑞一口喝完了杯里的酒。
“你给我说说玉澜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来的昆山？”
“玉澜她......”陈瑞正愁怎么跟少伟解释玉澜的事。
“你俩好了吧？”
“嗯。”
“魏叔知道吗？”
“知道，我和玉澜回去过，跪在他面前给他请罪了。”
“他......同意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玉澜是能帮我们的人，他也不会放心让玉澜去金三角冒险，玉澜这样有能力有野心的人，放出去终归不如留在身边安全。”
“你就不怕她反咬你一口，背叛你？”
“所以才要跟她打感情牌。”
“瑞哥，我真是服你了，为了山川这点生意，又是罗子夕，又是玉澜的，辛苦你了！”
“罗子夕......走了。”
“走了？去哪了？”
“昆市。”
“怎么突然去的昆市？”
“这事说来话长。”
“你就从我进去以后开始说，把这几个月的事都跟我说说。”
“这事得从山家抓了张欣欣和王旭说起。山家为了逼王兴民为他们做事，抓了张欣欣和王旭，他们告诉王兴民，张光荣吸毒贩毒都是他们干的，因为王旭喜欢张欣欣，想利用张欣欣逼王兴民。”
“这话就当着王旭和张欣欣说？”
陈瑞点点头。
“这山家也是够可以的。”
“王旭对张欣欣有愧疚，自然就跟张欣欣分手了，张欣欣哭了一夜，我陪了一夜，两个人靠着沙发睡着了。”
“只是靠着沙发睡？”
“你这脑子，想什么呢？张欣欣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好好好，你继续说。”
“第二天张光荣放出来了，回来找张欣欣大闹一场，要她去找王旭要分手费，张欣欣哪里肯去，我看不下去，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到酱油厂工作，条件是不准再打张欣欣，要对张欣欣好。”
“张光荣去酱油厂能干什么？”
“车队跑车啊，给了他一个车队队长的头衔，平日有货华叔就让他跑。”
“他知道？”
“他还蒙在鼓里，以为自己拉的是酱油。”
“后来呢后来呢？”
“他去酱油厂吹牛逼，把我在他家过夜，我给他钱的事全都说出去，传到罗子夕耳朵里。”
“那位姐听到这话还能坐得住我跟你姓陈！”
“正好那个时候我去德宏给老魏谢罪，不在山川，罗子夕信了张光荣的话，到处都找不到我，就把怨气全出到张欣欣头上，买了毒品放在张欣欣书包里陷害她。”
“果然，论手段还得是你家罗子夕！”少伟笑着说。
陈瑞斜瞅他一眼继续说：“好死不死，她买了山家的货，山家查到她怎么还可能放过她，他们就借着这件事逼我跟他们合作，帮他们卖货。”
“所以你才将计就计？”
“嗯。一直想和山家套近乎，打入山家内部，获取他们的各种渠道，这是最好的机会。”
“那这事不是你摆平了？怎么还会去昆市？”
“罗子夕是通过她一个同学买的毒品，山家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罗子夕亲眼在文化宫门口看见那个人被砍死，吓到了，来找我，我陪了她一夜。好巧不巧那天是玉澜生日。”
“哈哈，兄弟，你这是纯玩出火啊！”
“玉澜当晚就去酱油厂把闫六放出去，让闫六去指证罗子夕教唆他强奸张欣欣。”
“这两位姐硬刚，我是错过一场精彩的大戏了。”
“罗子夕被抓了，我不希望以后牵扯到玉澜，甚至是我们，只能把之前搜集的罗浩受贿的证据丢出去。”
“罗浩被抓没？”
“我们低估了罗浩和他背后的人，他用自己保全他背后的人，条件是保罗子夕出来，保他们母女平安。”
“罗子夕出来以后在山川自然是待不下去了，这个小地方，红的都能传成黑的，更不要说本来就是黑的。罗家窗子都被人砸了，罗家只能走。罗浩背后的人把他们接去昆市了。”
“你和罗子夕就掰了？”
“也没有正式说，我也不可能说，毕竟还要利用罗浩背后的关系。名义上，我还是罗浩未来的女婿，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是得帮的。”
“这罗浩背后的人是什么人？”
“你到了昆市自然会知道。”
“还卖起关子来了。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想赶快去昆市会会这个大人物。”
“你就该马上去昆市。”
“诶，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带着灵儿私奔去昆市？”
“不可能。”
“为什么？”
“灵儿不会跟你走。”
“玉澜都能跟你走，为什么灵儿就不能跟我走了？”
“玉澜跟灵儿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不都是女人，不都是魏叔训练的人？”
“玉澜是孤儿，没牵没挂，灵儿不一样，她还有家人。”
“那我把她家人接到昆市？”
“灵儿没有野心，她就像这酒，给她什么容器就是什么样子，看着她没有任何攻击性，可以任由人摆布，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需要什么。”
“她需要什么？”
“安定的生活。”
“安定的生活我也可以给，跟我去昆市，滇池边买块地，盖个别墅，请人伺候她，她爱做什么做什么，再把她一家子接过来，这还不算安定的生活？”
“灵儿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你就愿意她跟着你过着颠沛流离、心惊胆战的生活？”
“她现在在沈鑫身边做卧底不也是心惊胆战的生活吗？这有什么区别？玉澜可以为什么她就不可以？”
“玉澜啊，你别看着像带刺的玫瑰，有野心有想法难驯服，其实她从小缺爱，没有安全感，学会了讨好别人，给她一点关心、说几句贴心的话就死心塌地的；可是灵儿不一样，她骨子里是倔强的，她认准的事，几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认准沈鑫了？”
陈瑞喝了一口少伟杯中的酒说：“当初我找过灵儿，她明确表达了要跟沈鑫好好过日子的想法。我怕你受不了闹出什么岔子才没跟你讲。”
“她真这么说的？”
陈瑞点点头说：“她想稳定下来过安稳的日子。”
少伟垂头丧气地看着手中的酒，不说话。
“我觉得她对沈鑫更多的是亏欠和内疚，并不是爱。她只是遇到了沈鑫，沈鑫对她好，符合她对稳定生活的向往而已。”
“你别安慰我，我中午都看到了，一个人幸不幸福，开不开心，爱不爱都写在脸上，写在眼里了。”
陈瑞起身到屋里拿酒，多拿了一个酒杯。
“来吧，我陪你喝。”
少伟放下酒杯说：“算了，我晚上回慢摇吧去喝。”
这时，陈瑞的手机响了起来，陈瑞翻开黑色的盖子接听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田副市长的声音。
“小老弟，最近怎么样啊？”
“大哥，有什么指示？”
“就是想念小老弟你了。”
“大哥，看你哪天有时间，空了，一起吃个饭。”
“明晚吧，就去你那个小院。”
“好的，那我找个厨师过来做顿大餐。”
“不用麻烦，煮碗面条可以了，就我们俩，随便些，主要是说说话。”
“那我让司机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私人聚聚，不用兴师动众的。”
“好的，大哥，明晚见！”
陈瑞挂断电话，一脸懵地看着手机上斗大的m字母，寻思着田副市长找他会有什么事。
“你哪来的大哥？”少伟问。
“田副市长，说明天要去李大波那里吃饭，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田副征召，肯定是好事。”
“希望吧！”
少伟看看表，起身说：“我干活去了！”
“嗯。”陈瑞看少伟走了，给自己倒一杯酒，晃着酒杯，田副市长的这个电话引起了他的好奇。
陈瑞安排人去收拾了李大波住的小院子，自己睡到中午起来，街边吃了一碗小锅米线，才过去。李大波已经买了无名面、牛肉、昭通酱和调料。
陈瑞拉开袋子看看灶台上放着的材料，卷起袖子，洗洗手，准备炒“帽子”。
“瑞哥，我来吧！”
“你给我打下手就行。”
“瑞哥，你说田副是有什么事吗？”
“除了车赛的事有了下文，我想不到其他的事，但如果是车赛的事，大可以电话里说。”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又要我们搞希望工程？”
“搞就搞呗，这也是行善积德的事。”
“哥，我们还要留一笔钱给山家呢。山家那边老是这么干也不是个办法。”
“山家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你放心。”
“等下我多炒点帽子，你先吃，吃完了，给华叔带一碗帽子过去。”
“我过去陪华叔吃得了，你和田副好好聊，有事给我打电话。”
陈瑞炒了两碗肉酱，用大饭盒盛了一碗，盖上盖子，递给李大波：“快去吧！”
“瑞哥，我走了。”
李大波带着陈瑞炒的帽子走了，陈瑞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爬上房子上面，坐在瓦上，一边喝酒一边等田副，这是他最开心的日子，摆脱了罗子夕这个大麻烦，少伟回来，玉澜在身边，黑白两道的生意也在有条不紊地交易，从没出过差错。
只剩下山家这个大麻烦，但他相信自己和王兴民联手，一定是可以解决掉他们，独占山川的。
坐在瓦上看见门口田副的车缓缓驶过来，陈瑞出来恭迎田副。
“大哥！”陈瑞拉开田副的车门。两人说着往里走。
“你我就不要这么客气啦！”
“大哥今天就只吃面条？”
“吃面条，吃我们山川的面条！”
陈瑞拉开冰箱门，问：“大哥，今天喝什么酒？”
“开车来了，喝饮料就行。”
陈瑞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可乐，瓶口相对，用力一拉，瓶盖打开了，溢出不少可乐，陈瑞迅速把瓶口竖直，黑色的液体和泡沫沿着瓶壁流下来。田副递给陈瑞一张纸，陈瑞擦干净递给田副，两人碰了碰瓶，喝了一口。
“大哥，你看一下电视，我去下面。”
田副市长点点头，拿着可乐自己在小院里溜达，十多分钟，陈瑞抬上来两碗色香味俱美的面条。
田副市长往碗里又舀了几勺“帽子”，用力搅拌一下，吃了一口说：“论面条，还得是我们山川三宝之一。”
“你要是喜欢，就过来，我顿顿给你做。”
“只怕是没机会了。”
“这话怎么说？”
田副市长放下筷子，看着陈瑞说：“老弟，我给你透露个事，我的工作可能会有变动，以后在不在山川都两说。”
“升迁啊？那要提前恭喜大哥了。”
“行政区划这事听说吧？马上就要执行了。”
“一直听说大山川小昆市，不知道真假，你这么说是省里有决定了？”
“嗯。几轮调研、研讨，最后决定降市为区，以后就是昆市山川区了。”
“那大哥的职务不说升迁至少也得平行调动吧？”
“不一定都能到昆市，可能会调到别的市，也可能留在山川。这在省里也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省里说了，尊重我们的意愿。”
“那大哥的想法是......”
“能往省里、昆市走是最好的。”
陈瑞举起可乐瓶说：“那就预祝大哥高升！”
田副市长碰碰瓶，喝一口说：“唉，听说马市长是要去别的市。”
“大哥，要不要动动关系往上走走？”
“这个节骨眼上，难。我也还没考虑清楚，我再想想吧。”
“大哥有别的考虑？”
“如果是去一些边缘的地方，还不如就留在山川，毕竟都是知根知底的，要做事也方便。”
“那倒是，在山川，我们一起还能做很多事呢。”
田副市长笑着吃一口面条，问：“老弟，你就没想这么待在山川？没想过往昆市走？毕竟是省会城市，经济文化的中心，生意也能做得更大。”
“老哥，不瞒你说，老板已经有了安排，我们会有一些业务转移到昆市。”
“哦，这么说你要去昆市？”
“我一时半会儿还去不了，就守着山川这一亩三分地了。不过，老哥，你去哪，我就把公司开到哪，只要大哥需要，我就到哪。”
田副市长指着陈瑞说：“你们小年轻啊，就是会说话。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田副市长看着陈瑞，笑了，他年轻的时候也像陈瑞一样一股冲劲，一心想要建设家乡，现在人到中年没有了年轻时候的一腔热血，面对降市为区这个抉择的关口，他更多的是求稳，省里领导找他谈话，他拒绝了到滇南决定，和去别的地方比，他更愿意留在山川，完成年轻时候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