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江忆,早已感受到来自周芒的强烈杀意,她表面上不以为然,玄血珠却早已放入袖中,左手更是看似随意的搭在腰间鹊桥仙的剑柄上,随时准备应对不顾后果暴起的周芒。
她眼神轻蔑,面带戏谑,低头俯视站立在飞车上的周芒,悠悠说道:
“周道友,协助奸佞假传先王旨意,你是不是该给大王一个交代?”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均是偷偷的把头抬高些许,看向中心的开阔地区,而纾枬更是眼神犀利的看向这个多年来,自己苦难源头的周家之人。
周芒与江忆对视片刻,终究还是压下了心中满溢的杀意,青筋暴起的双拳也缓缓松开,继而昂首挺胸对江忆说道:
“交代?我周家千百年来为安国鞠躬尽瘁,冉裘所持先王旨意千真万确,既有满朝文武百官作证,更有先王印玺与当朝国相盖印确认,是真是徦一看便知。
倒是尔等斩杀宣旨使者,亵渎先王旨意,又该当何罪?”
“道友说,这旨意上有先王印玺?本国师怎么没看到啊?”江忆依旧面带戏谑笑意,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已然拿着早先在冉裘手上的绢帛旨意。
这是她让伍昭平斩杀冉裘之际,趁着她神识压制周芒一瞬,顺手夺来的。
周芒刚刚平复下来的怒火,再度被点燃,因为他看到江忆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打开绢帛看了片刻,忽然就从手中点一把火将其烧毁。
“林烟!你……!”周芒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对安国如此多的修仙世家没有半分的忌惮与畏惧之心,她这一烧,烧的可是整个安国各大门阀世家的意志!
这是想在把整个安国全部得罪完,好让自己寸步难行?
“周道友,不要急,既然这旨意本身无法分辨真伪,那等到大王南巡完毕,驾临景安,好好对身居景安的各大世家重臣问上一问,把奸佞之徒斩尽不就水落石出了。”
江忆眼见周芒的心境再度泛起涟漪,当即决定趁热打铁,进一步透露自己的表面意图与打算,继续说道,
“当然了,本国师说过,国师唯一职责便是主管社稷礼节与祭祀。但凡妨碍大王即位大典的敌人,本国师都会出手镇杀。”
当江忆再度提及会出手镇杀妨碍祭祀与大典之人,怒火中烧的周芒才猛然意识到情况不妙,她这是给自己找到仙道涉凡的借口了!
而一个千峰境修士有了可以对凡俗世界下手的借口,安国到底哪个城的守卫力量能拦得住?何况这小太子如今手底下已然聚集了七千多人…
“林烟…你真要如此坏我安国规矩,要逼得各大势力与小太子鱼死网破,你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规矩?周道友,你若不服,可以上来教教我,什么叫做规矩。”
江忆那令人生厌的笑容以及极具嘲讽的回话语调,但凡是个跟她这般对话的人都会气的七窍生烟。
周芒已经决定了,他现在就要出手,哪怕周家会背上妨碍新王即位大典的骂名,他也要杀了这个女人。
不杀她,自己将永远得不到国师之位;不杀她,安国也将天翻地覆,再无周家与自己的立足之地;不杀他,自己将永远错失王室宝库的神秘传承的机缘!
只要她一死,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然而就在他打算出手之际,一道雄浑中略带沧桑之感的声音,忽的从东北方的天际传来。
“周道友,殿下即位大典,乃安国社稷礼法与祭祀大事,老夫劝你还是住手吧。”
随声音响起,一名头发花白,面相却不显老态的中年人,身穿一件略显破旧的浅黄色道袍,脚踩着一只大葫芦,晃悠悠的往周芒与江忆所在方向飞来。
江忆眉头微微皱起,她好不容易挑衅周芒出手,还想掂量掂量此人的虚实之际,偏偏出现了一个搅局者。
而这个来者,尽管与她一样只是千峰境初期的修为,可给她的危机感比周芒还要强烈三分,这使得江忆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打算先摸清其意图。
“不知这位道友,可是右国师封载宇?”江忆面上带笑拱手作揖,非常有礼貌的询问道,完全不似方才一副咄咄逼人的嘴脸。
“阁下定是最近景安城内风头正盛的太子太傅林道友了,在下安国右国师封载宇,幸会。”
封载宇处事非常老到,也是毫不含糊的给江忆拱手示好。
“封老鬼,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和司徒相国谈风弄月去了?”周芒语气不善,却不似方才那般包含杀意。
他眼见封载宇忽然的出现,不得不再度收敛内心的杀意,而后看了一眼南坪军阵中某辆车辇内的那位春秋第一美人,心中实在摸不清这个寿元将尽的老国师是什么立场。
“司徒相国最近棋艺大有精进,这回正兴致浓厚的与老夫分身在国师府邸切磋交流呢。”
封载宇缓缓从空中落下,手一招便把葫芦收起,而后神色平和的看向周芒。
“周道友,别的事情老夫可以不管,可如林道友所说,即位大典乃社稷礼法之事,当由国师主持。
如今虽说林道友国师之位虽是言顺,却是不甚名正,难当大典重任。但老夫却不一样,可容不得大典因任何事情耽搁,你明白吗?”
“朝中世家多有两宗外门,有机缘成虚明山内门的我辈之人不在少数,这些天骄之辈一句话,往往就能决定你能否重回虚明山。
封道友也不想将来坐化之际,死在这凡俗国都吧。”
周芒虽年纪不大,可也是太焕门内门十大千峰境,他很清楚他们这些内门天骄在宗门内的话语权究竟有什么威力。
“七宗十二国三百诸侯,这春秋之地既然皆属七宗,且不说那三百诸侯小国,我化道于十二国之中,也并非不可。
周道友,你走吧。”
很显然封载宇并不领情,他虽满头花白头发,自称老夫,可脸上却并不显老,看着更像是寿元透支所造成的后遗症。
周芒眯起双眼,再无言语,怨毒的看了一眼江忆,便对封载宇一抱拳。
随即他回到云辇飞车上,引动飞车光华闪耀,当即往天边飞走。
江忆没有出手拦下周芒的打算,且不说这个封载宇有意放走周芒,自己贸然出手极可能会引起以一敌二的被动局面。
而且她对两人的实力不甚了解,更会扰乱她接下来扶持纾枬即位的计划,可以说风险颇大,得不偿失。
想杀周芒,还是那句话,等他众叛亲离之时,才是江忆下手的好时机。
“林太傅,老夫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与殿下成全。”
等到周芒远去,封载宇松了一口气,而后忽然脸带诚恳的与江忆说话,甚至连称呼都从道友变成了太傅。
江忆清楚,此人既然说了自己国师之位暂时言顺名不正,出于礼法自然不会叫自己左国师,但却认同了自己太傅的位置,说明此人态度是支持纾枬即位的。
“封国师,请说。”
“老夫想见一见斓夫人……此后,老夫便坐镇景安,筹备即位大典,绝不会让任何宵小之辈与奸佞之徒干扰大王纾枬的即位大典。”
封载宇的话语带上了一丝恳求之意,甚至为了实现目的,这位在安国朝堂内平素低调的天上人仙竟愿意对江忆许下承诺。
江忆脸色甚是古怪的看向后方斓夫人的辇车之处,此时,纾枬已让众将士起身,但辇车在两人眼中依然清晰可见。
她还是答应了封载宇想单独见斓夫人的请求,也跟纾枬交代了这件事情,并附加了封载宇绝不得让周芒进入王宫范围的要求。
纾枬自然是有些抵触,但他不敢不听江忆的话,只得咬牙同意了让这位与年幼自己只有一面之缘,但印象却极为模糊的右国师的请求。
纾枬只觉得,这位虽满头白发,面相却丝毫不显老的老国师,看自己的母后的眼古怪,让他浑身不自在。
而江忆透过神识观察辇车内斓夫人与封载宇的见面与对话,那神态和表情,就极为不对劲。
“王室关系都这么乱的吗?”
江忆内心腹诽,却也懒得理这些狗血情爱之事,毕竟她亲手促成了一段更为离谱的母慈子孝之事。
然而就在封载宇离开之后,似乎斓夫人因心神恍惚,竟模模糊糊的自语中说道“三世轮回”四个字。
声音是如此的细微,但江忆却是听得清晰。
她内心瞬间警惕起来,她在意的可不是什么三生三世百里菊花的狗血爱情故事,而是……
“轮回?…转轮印?”
她看着封载宇天边远去的身影,脑中思绪急速发散电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