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绪握着供词的手指节泛白,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岂有此理!”他猛地将供词拍在书案上,发出一声巨响,惊得王升心头一颤。
“殿下息怒!”王升连忙叩首,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大气也不敢出。
裴明绪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可声音依旧是止不住的颤抖,“曼霜这贱婢,竟敢……竟敢如此污蔑母妃!”
他从未想过,母妃竟然是被逼死的!
而这个罪魁祸首之一,竟然是从小陪在自己身边,被母妃娇养的曼霜!
供词上,曼霜的签字画押清清楚楚。
“景熙十年……刺客……永安宫……”
裴明绪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母妃温柔慈爱的面容,与供词上的内容交织在一起,令他心如刀绞。
当年,宫里闹刺客,有人说瞧见刺客从永安宫出去。
父皇询问曼霜那日可瞧见了什么,她第一次单独面君,心中慌乱,就说瞧见一个刺客从寝殿闪过。
父皇问她可曾瞧见刺客模样,她答了句,没看清,但是身形同李将军差不多。
李将军,李迁曾是燕北赫赫有名战将,也是母妃的救命恩人。
景熙五年,母妃随宫眷前往皇觉寺礼佛,遭遇叛军围困,是李将军拼死相救,才保住了母妃的性命。
曼霜的供词中写道,后来,她听到父皇怒斥母妃与李将军有染,说景熙六年皇觉寺被围,母妃回宫不久便被诊出有孕。
如今,李将军竟敢擅闯后宫,分明是两人早有奸情。
曼霜这才知晓她那句像李将军带来的后果。
曼霜说当时母妃发誓她是清白的,愿意以死明志。但是父皇不信,仍怀疑他的血脉。
虽说之后,刺客被缉拿,乃是叛军余孽,同李将军无关。且当日刺客根本未曾到过永安宫。
但母妃还是一病不起。
母妃病逝后,曼霜同父皇所说的话,不知为何便被皇后知晓。皇后便以此为把柄,要挟她,让她听命。
裴明绪的脸色就阴沉。
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年母妃竟然蒙受如此奇耻大辱!
他竟然还被父皇怀疑血脉!
“曼霜现在何处?”裴明绪猛地抬头,眼中寒光毕现。
王升心头一凛,连忙回道:“回殿下,曼霜招供后便昏死了过去,属下已命人请府医诊治,此刻……此刻不知是否清醒。”
裴明绪不再多言,猛地起身,大步流星地朝地牢走去。
他要亲口问问曼霜,当年为何要如此污蔑母妃!
皇后,在此事中又做了什么
王升亦步亦趋地跟在裴明绪身后,心中叫苦不迭。
曼霜的这份供词,简直如同平地惊雷,炸得他头晕目眩。
还好他当时多了个心眼,提前清了场,在场的只有他一人。
可知晓这等要命的宫闱秘事,还涉及到殿下血脉,王升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仿佛随时都会有一把刀架上来。
裴明绪尚未踏入牢房,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之气便扑面而来,令人几欲作呕。
他心头猛地一沉,快步上前。
昏暗的火光摇曳,照亮了角落里一团蜷缩的身影。
只见曼霜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嘴角的血迹触目惊心。
“速速去请景先生!”裴明绪厉声吩咐,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焦急。
王升领命,转身飞奔而去。
声响惊动了曼霜,她吃力地睁开双眸,瞧见裴明绪,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凄惨的笑容,用尽全身气力,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呼唤。
裴明绪蹲下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曼霜,问道:“当年,你为何要污蔑母妃?”
曼霜虚弱地笑了笑,鲜血顺着嘴角汩汩流淌而下,愈发显得触目惊心。
“殿下……这是你第一次……这般主动地靠近我……亦是离我最近的一次……”
她言语含糊,断断续续,几不成句。
裴明绪眉头紧锁,全然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你究竟想说什么?”
曼霜望着裴明绪焦急的神情,心中陡然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意。
鲜血从她嘴角不断涌出,染红了衣襟,触目惊心。
她要他记住自己!
哪怕是恨,也远胜被遗忘!
“殿下……咳咳……你会记得我吗?”
曼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这句话,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在裴明绪惊惧的目光中,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