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老黄牛吭哧吭哧的在泥泞的土路上走着,放牛娃盘腿坐在牛背上,远处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行装戴着暖帽、拖着一条鼠尾辫的高大汉子迎面而来,放牛娃在牛背上跳了下来,跪在满是烂泥的路旁,朝着那汉子用满语大喊着:“巴图鲁!巴图鲁!”
那汉子哈哈大笑起来,朝着放牛娃招了招手,放牛娃膝行过去,那汉子在马上屈着身子,伸出粗大的手揉了揉放牛娃的脑袋,从怀里摸出几个果子扔在地上,用口音浓重的汉话说道:“赏给你吃,你若是再长大些,我便收你做个奴才!”
放牛娃赶忙磕头谢恩,那汉子不再理会他,双腿一夹马腹,朝着路尽头一座村子而去,放牛娃把那些果子捡起,一边在衣服上擦着泥土,一边嘟哝道:“可惜了,以后是吃不到那八旗的果子蜜脯了。”
一旁田地里一名佃农模样的汉子凑了过来,用道旁一棵枯树树干藏着身子,朝那策马向村里而去的八旗军官扫了一眼,问道:“就是他?”
“是,上高县里清军驻军的一个头头,八旗的一个骁骑校……”放牛娃点点头,笑道:“这村里那个绿营千总,在外头领兵蹲着封锁线,家里婆娘就给这八旗的军官搞上了,不时出城来村里和那婆娘鬼混,俺在村里帮着地主放牛打短工,和他也算是混熟了,嘿,也不知道那千总晓不晓得的他婆娘的破事。”
“这些满清的奴才,指不定是自愿把自家婆娘献出来搭上这些八旗老爷的线!”那“佃户”嘿嘿一笑:“不过嘛……色字头上一把刀,倒是方便了咱们做事……啧,那清狗骑的马你见着没?那么高大矫健,不知拿什么东西喂养的!”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向村口而去,几个扮作佃农脚商什么的武工队队员也跟了过来,在村口等了一阵,一个队员抱来一堆木棍,给每个人都发了一根,那个“佃农”吩咐道:“都注意些,别露了口音和破绽,别伤了那家伙性命,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要闹得满村的人都知晓!”
吩咐完,那“佃农”一马当先提着木棍朝村里跑去,众人凶神恶煞的跟了上去,放牛娃也混在里头,兴奋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住,一路来到一间带院子的土屋前,还没等那“佃农”一脚踹开院门,便忍不住大喊一声:“捉奸!”
周围那些武工队员也跟着嚷嚷了起来,屋子里一阵鸡飞狗跳,光着屁股的那八旗军官抱着一团衣服遮住下体,慌忙从窗户里跳了出来,被早有准备绕到窗下的几个武工队员撞了个正着,挥起木棍乱打,打得那八旗军官鬼哭狼嚎,用满语乱嚷着。
众人本来也听不懂,自然不理会他,只劈头盖脸狠狠的照着他的手腿和下体痛殴,急得那佃农扯着嗓子喊着:“留条命!留条命!打断腿行了,别给打死了!”
院外围了一圈村民扒着墙头看热闹,侧屋之中跑出一个老婆子来,却是那绿营千总的丈母娘,看到众人“痛殴奸夫”,急得满头是汗,大喊了几句“那是八旗的老爷”,见众人不管不顾只是殴打,赶紧挤出围观的人群,朝着村子一角当地地主的庄子跑去。
那地主得知消息,赶忙赶了过来,几百斤的老胖子跑出了日行百里的速度,团丁还在赶着院外围观的村民,那地主已经气喘吁吁的大喊起来:“好汉们!快快住手!快快住手!那可是八旗的老爷啊!”
“老你妈个头!八旗老爷,哪里瞧得上汉人女子?”那“佃农”中气十足的骂了一句,带着血的木棍直直指着那地主的鼻子:“姓苟的,千总大人派咱们悄悄回村探查,咱们在你家吃猪食、做苦工这么多天,终于是逮着这个奸夫了,你这厮跑来就要咱们放人,难道这奸夫和你有什么勾结不成?你真当千总大人杀不得你这个员外吗?”
那地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不知是跑成这样,还是看着那倒在地上鲜血淋漓、不知生死的八旗军官吓得,若不是几个团丁扶着,早就膝盖发软坐倒在地,只是不停的喘着气,语气软绵绵的说道:“几位好汉,真是八旗的老爷啊!若是闹了性命官司,惹恼了城里其他的八旗老爷,咱们这一村都要遭殃,千总大人也要吃挂落的啊!”
“呸!八旗老爷个个英勇无比,哪有光屁股跳窗的?”有人粗声粗气的嚷嚷起来:“干你娘!你这厮定然是和奸夫勾结,故意替那奸夫淫妇遮掩,他日千总大人回了村子,还不知要吃你们什么坑害!一起绑了浸猪笼!”
周围的武工队员涌上几个,揪住那地主就要走,那地主带着的几个团丁家奴在一旁听了个分明,知道是“千总大人手下的军汉捉奸”,谁敢上前吃棍子?见那几个月武工队员冲上来,慌忙撒腿就跑,那地主也慌了神,被几个武工队队员抓年猪一般拽着四肢提着走,喊声也如杀猪一般凄厉惨烈:“快去城里请八旗老爷!快去请八旗老爷!”
周围的百姓们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顿时哄堂大笑起来,那些佃户似乎是有人替他们伸冤做主一般,笑得格外的开怀,那些武工队员把那早就昏过去的八旗军官拖拽着,和那地主一起绑在村口一棵大树上。
至于那“淫妇”,本来也不是他们的目标,早在不知不觉之中穿戴齐整,和她母亲一起趁乱钻进人堆逃跑,却又被热心的村民绑了回来,母女俩都一起绑在那树上。
“还真把咱们当捉奸的啦……也罢,做戏做个全套……”那“佃农”啧了一声,推了旁边的放牛娃一下,将从那八旗军官身上取来的佩刀塞给他:“那些家奴估计连衙门门口都进不去,你带着这刀赶快去城里报信,你知道该怎么说话,最好把城里的八旗兵统统引来跟咱们‘斗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