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凉朝阳过来，所有人脸色微变。
热闹轻松的气氛，好像被突然灌进来的一股冷风，冰住了。
凉晚风看向路芷兰。
路芷兰敛了嘴角的笑意，暂时还算平静。
“朝阳人呢？”路父出声问道。
“大门口。我暂时没让他进来。”路止行回答道。
路父看向路芷兰，“芷兰，你想见他吗？”
路芷兰垂下目光，没有马上回答。
犹豫，其实就是答案了。
“大过年的，将人拒之门外不合适。”
奶奶见状，出声道：“芷兰和朝阳是和平离婚，说明还有当朋友的缘分。”
爷爷沉默了片刻，也发表意见。
“这些年，朝阳的为人处世，我们都看在眼里。这孩子人是不错的。”
爷爷道：“不过婚姻不易，走不到一起也正常。但千万不要困在婚姻里。”
凉晚风听出来了。
两位老人，还是想给凉朝阳一个机会。
同时也是开导路芷兰，思想开阔些。
不要陷在过去里，陷在悲伤里。
这样对身体不好，也不利于往前走。
“既然兰兰没想好，那全家投票决定吧。”
路母提议道：“不同意朝阳来拜年的，举手表态。”
“我弃权。”路父道。
“我不同意。”
路止行举手，“我姐怀着孕呢，万一情绪激动怎么办？”
路止行考虑的是路芷兰的心情问题。
路芷兰以前那么爱凉朝阳，刚离婚几个月，怎么可能完全放下。
要是完全放下了，就不会不搬回家住了。
“晚风，你呢？”
路母转头询问凉晚风的意见。
凉晚风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也被纳入投票人中。
其实她的想法，和路止行一样。
如果是平时，两人见一面，吃个饭都无所谓。
离婚不是非要老死不相往来。
但现在路芷兰怀着孕，不宜情绪激动。
“我也反对。”凉晚风轻声道。
“那就是两票反对。”
路母道：“我和她爸一样，弃权。诶？那这样……打平了呀。”
路母反应过来票数相当。
“爸妈，你们都是持支持态度，对吧？”路母跟两位老人确认。
爷爷奶奶相继点头，“嗯，我们同意让朝阳进来。”
路母一时间为难起来。
“舅奶奶，你还没问我呢。”
秦古意突然朗声提醒。
凉晚风瞳孔放大。
这个好事的小家伙，想干什么？
凉晚风在心里祈祷，小家伙别惹事。
但路家人凝重的脸色，却因为秦古意的童言童语，给逗笑了。
“宝贝，那你的意见是什么呀？”路母问道。
“我想让舅舅进来！”
秦古意非常认真地举起一只手，并阐述自己的观点。
“我觉得过年拜年是祝福，应该让舅舅进来。而且，舅舅还拿了好多好吃的呢！”
他都看到了。
有他爱吃的大草莓！
众人闻言，脸上的凝重之色都褪了。
凉晚风原本想低声提醒小家伙，别乱发表意见。
但听到这家伙竟能听懂大人的话，还能活跃气氛，又默默地作罢了。
凉晚风心道，如果愿凉朝阳真的清醒了，两人又能复合，那就是最好的。
“兰兰，投票是三比二，你认同这个结果吗？”
路母询问路芷兰最后的意见。
路芷兰原本充满了纠结和忧思。
但经过这么一场投票，特别是小家伙的插科打诨，心蓦地开阔了很多。
路芷兰穿上一件外套，遮住微微隆起的肚子。
“没事，就听我们古意的吧。”
凉朝阳听到路家同意他进去，满眼诧异。
因为他来之前，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没想到路家的宽容，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你辜负了我姐。”
路止行给凉朝阳打开园子的大门，人却拦在中间。
“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让我姐难过了。”
路止行盯着凉朝阳，露出出勤时才有的凌厉眼神。
“所以，一切都是你的错。”
“是的，都是我的错。是我伤害了芷兰。”
凉朝阳点头，没有否认丝毫。
“但我想弥补，想和芷兰重新来过。”
凉朝阳认真道：“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不是什么错，都能有机会改正的。”
路止行道：“我路家大肚，不忍大过年赶你走。如果是平时，我会揍你一顿。”
凉朝阳自嘲地笑了笑，“我欠芷兰的，何止一顿揍。”
路止行盯着凉朝阳，捏紧的拳头发出“咔咔”的声音。
他真的很想揍一拳眼前这个伤害他姐姐的男人。
但最后还是克制住，让开了身。
凉朝阳走进前院。
短短几米的距离，却走得凉朝阳五味杂陈。
往年这个时候，他陪路芷兰回来。
路家是都高高兴兴地出来迎他们。
路止行还会在他们进屋后，放一封鞭炮，热热闹闹地庆祝。
但现在，却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穿过这个院子。
大厅里，路家人面色平静地坐着。
好似知道有不讨喜的客人要来。
路父路母脸上淡漠，没有看门口的方向。
爷爷奶奶倒是看着他，但没了往日的和蔼和亲昵。
凉朝阳的心中，一片难过。
“爷爷奶奶，爸、妈。”凉朝阳轻轻地喊了一声。
但路父路母没有回应他。
离婚了，两家关系就变了。
凉朝阳这么称呼，其实不合适。
“朝阳来了，坐下来暖暖身子吧。”
奶奶没有计较，冲他招了招手，让凉朝阳不至于太尴尬。
爷爷却很轻地叹了口气。
凉朝阳突然间好似被一只大手攥住。
然后狠狠地将他拖进难过和悔恨的潮水中。
而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凉朝阳看向沙发上的路芷兰。
失去爱人的巨大悲痛感，在此刻变得立体明晰。
因为爱人就在你的面前，但已不再属于你。
凉朝阳唇瓣微动，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哑口无言。
“朝阳，谢谢你来给我们拜年。”
路芷兰抬眸，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煦。
“有时间的话，就坐一会儿吧。但如果你忙……”
“有，我有时间！”
凉朝阳似乎是怕路芷兰人赶他，连忙坐下来。
路芷兰抿了抿嘴，收回目光。
大年初一的客厅里，聚集了近十人。
但一时间无人说话，整个屋子鸦雀无声。
直到一道脆生生的童声响起。
“舅舅，你给舅妈买了草莓呀？”
秦古意盯着凉朝阳放在墙边的一堆礼品，含蓄地问道。
凉朝阳此刻在心里，无比地感激小家伙。
“对，舅妈喜欢吃草莓，舅舅就买了一些。”
凉朝阳看了眼路芷兰，立刻站起来。
“我去给大家洗点草莓吃。古意，你陪舅舅一起洗好不好？”
凉朝阳在心中祈祷，小家伙不要拒绝他。
不然，他会非常地尴尬。
秦古意很干脆地点头，“好呀！”
于是凉朝阳拎起那箱免洗草莓，带着秦古意一起进了厨房。
路家没有人阻止他。
凉朝阳买的是免洗草莓，可以直接吃。
但凉朝阳还是打开水龙头，一颗颗地认真洗起来。
凉朝阳觉得这样，能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又存了等他洗完草莓出去，情况会发生变化的希望。
“舅舅，过年了，你怎么不高兴呀？”
秦古意拿着一颗凉朝阳给他的大草莓。
一边吃，一边接过凉朝阳洗好的草莓，整齐地摆放在碟子里。
凉朝阳扯了扯嘴角，“舅舅没有不高兴。舅舅只是……”
客厅外面，已经逐渐响起谈话声。
凉朝阳忍着难受，低声道：
“因为舅舅在改正错误，所以态度要端正。”
秦古意歪了歪脑袋，似乎没有理解这句话。
凉朝阳也没有心思给小家伙解释，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外面客厅的动静。
他很想知道，现在外面在聊的，是不是关于他的话题。
但同时他又害怕，大家是在讨论他。
凉朝阳在厨房里，听不真切客厅的谈话声。
直到院子里乍然响起的一道嘹亮的男声。
“芷兰，你在家吗？”
“敬业，你怎么来了？”
路芷兰提高的音量，同样清晰地传进凉朝阳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