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岁岁疑惑。
烫伤不是什么大毛病,烫伤膏用的也都是平常药材,她行医这么多年,不可能在这种小问题上出错。
这位沈大夫在气什么?
其他人也是一愣。
毕竟沈大夫在他们眼里是个再淡定不过的性格,无论多么严重的伤患,她都能沉稳应对,怎么今天这么激动?
只见外表清冷的女医生凤目敛起,鼻翼翕动,义正言辞地指责道:
“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自以为是,拿那些乱七八糟的野草树根当药材,没有科学依据地乱煮一通,把患者生命健康当儿戏的庸医!”
敢情人家不是质疑自己的医术,而是平等地瞧不起每一位中医啊。
上辈子云岁岁也不是没遭受过白眼和偏见,很多人都觉得外国的月亮比华国圆,她也见怪不怪了。
但如此狂妄自大以偏概全的鄙夷,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李文娟察觉到了尴尬,连忙打圆场:“也不能这么说吧,小玲用了岁岁的药,感觉也挺好呀!”
“她用的什么药,卫生部认可吗?有生产批号可查吗?你现在觉得好用,万一是她在里面加了止痛药呢?出了事谁负责?”
沈大夫一连几个问题抛出去,把李文娟逼问得哑口无言。
云岁岁淡定道:“自然是谁开的药谁负责,我又不是只在大院住一天,沈大夫还怕我跑了?”
“跑是不能跑,但谁知道你会不会利用丈夫在部队的影响力为非作歹?”
沈大夫眼里闪过亮光,大义凛然地说:“顾营长这么多年舍身忘己为人民服务,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成就,不能被你连累!”
听了她的话,云岁岁只觉得怪异,这又关顾钧什么事?
难道她真出了医疗事故,顾钧还会包庇她不成?
别说顾钧干不出这种事,就是她自己也过不了心里那关啊。
李文娟却一下子就明白这人是来干嘛的了。
她咬牙小声嘟囔:“好你个沈银花,顾营长都结婚了还不死心!”
云岁岁挑眉,谁?
沈银花?顾钧那个相好的?
她就说嘛,怎么会有人一上来就那么大恶意。
刘桂芬已经拉住沈银花的手,“沈大夫说得太有道理了,你快给我们家小玲看看,用了那烂心肝的药,万一胳膊也烂了咋整?”
而一旁的赵秀文也有些动摇。
一边是整个军区都有名的军医院美女大夫,一边是名不见经传的军嫂,该相信谁一目了然。
在婆婆的催促下,她朝云岁岁歉意地笑了笑,带女儿走向了沈银花。
眼看着沈银花将郑小玲胳膊上的药完全擦去,用酒精擦拭。
郑小玲疼得龇牙咧嘴,抓着赵秀文又哭了起来,“妈妈,我疼!”
“都说了疼才对,是在杀菌呢,你小点声,别影响人家沈大夫治病!”
刘桂芬故意大声嚷嚷:“都来看看,这专业的和不专业的就是不一样,看看人沈大夫这手法,多干净利落,人家可是军医院的正经大夫呢!”
可不干净利落嘛,看看小姑娘多疼就知道了。
不过每个医生都有自己的行医风格,说不上是什么大毛病。
患者有选择医生和治疗方案的自由,她做为大夫,也不可能为这点小事计较。
见沈银花的处理手法和用药都没什么问题,她就没再多留,转身回了宿舍。
刘桂芬一抬头,发现云岁岁已经走远了,连忙道:“诶,别走啊,学着点啊!省得下回连骗人都不会骗!”
沈银花眼里掠过一丝得意,面上却依旧淡漠,“算了,让她长个教训就行了,没必要咄咄逼人。”
“对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不在院里,您孙女有什么问题直接问陈大夫就行。”
刘桂芬好奇,“沈大夫,你要干啥去?”
沈银花眼里流露出笑意,“我要去大城山医疗支援。”
刘桂芬立马懂了,“你说巧不巧,顾营长早上刚走,你就要过去了!”
“和顾营长没有关系。”沈银花正气凛然地说:“抗灾抢险治病救人,是身为医生的责任!”
如果她脸颊不那么红的话,或许会更有可信度。
沈大夫一走,院子里的人也都散了。
彼时云岁岁已经洗好衣服铺好床褥,准备睡午觉了。
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她去孙家敲了敲门,想问问李文娟在哪坐车。
家里空空如也,她想去镇上买点日用品回来。
可门一打开,就看到李文娟右脚背上包着块布,走路也一瘸一拐。
她关心道:“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哎呦可别说了,我寻思给我们家老孙烀个苞米,结果手一滑,盖帘直接砸我脚上了!”李文娟直呼倒霉。
云岁岁道:“我帮你看看吧。”
不给李文娟拒绝的机会,云岁岁直接扶着她坐下,把她的脚搭在椅子上,仔细观察她的伤口。
李文娟有点不好意思,但看她这么认真专注的样子,渐渐便安心了。
“骨头没有损坏,只是脚背烫伤了,不严重,抹点药就行。”云岁岁缓缓说。
李文娟眼睛一亮,“那正好,你不有烫伤药嘛,给我抹抹呗!”
看着她眼里的真诚,云岁岁心头微动。
虽然她并不介意患者选择中医还是西医,但被人相信,总是一件让人感动的事。
她拿出湿润烧伤膏,轻轻给李文娟涂上,粲然笑道:“不会让你失望的。”
李文娟重重点头,“嫂子信你!”
由于唯一关系较好的嫂子脚伤了,所以云岁岁只能自己去镇上买东西。
太大件的她拿不动,只买了日常用的烧水壶肥皂之类的,剩下的等顾钧回来再说。
第二天一早,她就拿着推荐信,去了镇上卫生所。
镇卫生所只有一个老大夫,姓袁,年纪和她师父有得一拼,头发已经全白了。
好在他并没有瞧不上中医,看了推荐信,当即就拍板将云岁岁留下来。
镇上人不多,但架不住就他这么一个大夫,年纪大了,实在是吃不消。
有人帮他,甭管是中医还是西医出身,能干活就行。
反正卫生所的医疗条件就那样,平日治个头疼感冒,有大毛病的也不会来这,早就去军医院了。
袁大夫心态良好地问:“啥时候能来上班?”
云岁岁微笑,“我已经安顿好了,随时都可以。”
“那行,那就现在吧,去把市里刚批下来的药放药柜里。”
云岁岁愣了愣,没想到上班的流程这么草率。
她刚起身,一个小兵就冲了进来,“袁大夫,大城山需要医疗支援,您能去不?”
袁大夫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颤颤巍巍地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无语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小兵咳嗽了两声,他本来也就是例行一问,没指望袁大夫真能跟他们走。
正准备回去复命,就听一道清甜的女声:“不好意思,请问我能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