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晚看头发烧焦,额头流血,拉着自己走得飞快的梁成建。“你们有做防范吗?”
梁成建黑着脸,没说话。
那便是没有一点防范了。
莫晚调侃道:“你们还挺幸运的。”
梁成建脸色凝重的咬牙切齿讲:“有些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莫晚趁机问:“你们是不是抓了不该抓的人?”
梁成建听到这话,转头瞪她。“我们抓的,都是应该抓的人!”
莫晚对视他凌厉的眼神,想要不要再问下去。
他们的基地被炸,战友死伤无数,再问下去,真担心他会动手。
毕竟这梁成建,本身就瞧她不顺眼。
梁成建不愿跟她多说。
他在一个同事开来车后,一把将她塞进车里,自己上了驾驶位。
莫晚看把车交给梁成建,就往爆炸处跑的人,想他们赶来也没什么用。
这么大的爆炸,这么大的火,里边的人肯定是死了,资料也都化为了灰烬。
她之前一直以为,十四分部是因为房子太破或是人员扩张,才搬的新场地。
现没想到,是直接被人炸了。
这些人,还真挺嚣张,连十四分部都说炸就炸。
她当年早想端掉他们,可犹豫来犹豫去,也只杀了个战承锋。
莫晚看被大火映红的天,收回视线,看紧崩着脸开车的梁成建。
梁成建眼里,不知是含着泪水还是额头流下的汗水,神情专注,目光坚韧,握着方向盘的手更是青筋暴起。
他此时最想做的,应该是找到敌人,为战友们报仇,而不是给一小孩当司机。
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梁成建一路飙车,但每个红灯都会停。
也幸好从十四分部废址,到战承锋的住处,没几个红绿灯。
莫晚看要把腿踩进油箱里的梁成建,体贴的讲:“你要急着回去,我可以自己打车。”
梁成建忍不住吼她。“你以为我不想吗!”
这是长官下的死命令,必须要把她安全送回去。
莫晚看红了眼睛的梁成建,好奇的问:“你们长官叫我过去做什么?”
梁成建闻言紧闭着嘴,不想跟她说话。
莫晚对他的怒气与偏见,仍旧心平气和。“战承锋要是想问我什么,昨晚在家里大可直接问,没必要叫我过来一趟。”
她说着,问梁成建:“你们叫我过去,是想让我认什么人吗?”
梁成建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转头看冷静又聪明的女孩。
叫她去十四分部认人,这事是他提出来的。
长官起初不同意,说即便他们跟莫爷有生意往来,她也不一定见过。
后是实在查不到更多的线索,又在梁成建的强烈建议下,战承锋才打的电话。
梁成建看了莫晚一会,在变红灯的时候,继续开车前进。
沉默一阵后。
梁成建低气压的讲:“已经不需要了。”
刚才他们为什么没在办公室,就是想等她来认完人之后,再决定把不把人交给反恐局的成霖。
成霖之前来过两次,他们都没给。
今天这回是带着人和文件过来的,大有他们不给人就强制执行的意思。
梁成建提前收到消息,直接带人把成霖堵在大门外面。
这一回。
成霖是怎么也要把人带走。十四分部是怎么也不放人。
两方吵得就差动手了。
最后战承锋出面,说晚点把人给他们送过去,才缓和了一点气氛。
成霖职级没战承锋高,知道自己也不可能真强行把人带走,见他给台阶就顺势下了。
梁成建等人,看着反恐局的人离开,才回去的,谁料刚踏进大门,就被爆炸的气势冲飞。
说起来,他们也是因为这个少爷的迟到,才幸免于难。
梁成建把车停在小区楼下,送她到门口时讲:“最近外面会很乱,你要没事就早点回学校去。”
莫晚听到这话,意外的抬头看他。
梁成建没看她,说完就走了。
莫晚望着他背影片刻,关上了门。
她脱了鞋,光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在大厅里来回的走了两圈。
最终打了个电话。
莫晚等那边的人接通就讲:“替我约见森达的上级。”
时勤为难的讲:“我追了他两年,破坏了他几次交易,他应该不会想听到我的声音和跟我约会。”
莫晚眉头微蹙。
有个中间人好说话。
但有个警察当中间人,这话也不见得好说多少。
莫晚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着远山,做了个决定。“你把联系方式给我。”
时勤想让她打消念头。“少爷,刘宏是个敏感多疑的人,没人引见的话,他从不见生人。”
莫晚低声讲:“他会见我的。”
她说完挂了电话。
很快,时勤给她发来一个手机号码。
莫晚毫不迟疑,直接打了过去。
对方很谨慎,没接。
莫晚再打。
这次他接了。
莫晚等电话通了,就开门见山的讲:“刘先生,我有笔生意跟你做。”
对方很不客气的让她滚。
莫晚眉都没动下,平静道:“森达是我杀的。你要不跟我做生意,我就找你的对家尼亚先生。”
电话那头一下安静了。
莫晚确定通话没中断,直接讲:“下午两点,茉莉花茶餐厅。”
对方沉默阵讲:“明天三点,茉莉花茶餐厅隔壁的一鸣咖啡馆。”
改时间,是掌握主动权。
改地点,是确保安全性。
莫晚唇角微扬。“好。”
她挂了电话,看到阳台外,一只鸟儿落在树上,正低头梳理自己的羽毛。
四角星芒出现扶南,不管是快递发错地址,还是他们的人失了前脚,自己都得加快脚步才行。
上辈子没见过这个组织的老大,这辈子怎么也要见上一面才行。
-
金边市出现如此大的爆炸事故,消防警察都来了。
他们用了五个小时才完全把火扑灭,直至晚上九点,才完成全部的搜救工作。
伤亡正在统计,但据不完全统计,死亡人数至少在二十人以上。
至于十四分部的成员,在办公室的人员全部牺牲,无一幸免。
这是特情局近年来,最大的一次安全事故。
就今年,他们已经牺牲了位指挥官,现在又出现这样的事,足可见这个地方是有多么的混乱。
那些人明目张胆的,使用这种大规模的破坏性武器,简直是没把政府放在眼里。
也由此可见,十四分部以及其它部门,要想在这里开展工作,是件多艰难的事。
战承锋等救护车把最后一名伤员拉走,看着被烧焦的废墟,对梁成建他们讲:“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梁成建和白语他们,经过这一天的搜救,衣服被勾破,身上混合着消防的水和黑灰,脏得不成样子。
他们精疲力尽,可此时身体上的劳累,已算不得什么。
心里上无以慰藉的破碎,和失去战友的巨大悲伤,才是真正抽走他们精气的原凶。
分部里的每个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他们受过最严苛的训练,执行过各种各样,危险或以少胜多的任务,也经历过生离死别。
但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大的牺牲,甚至是被人端了家。
还是赤裸裸的挑衅。
梁成建和白语等人,听到长官的话,都没有动。
眼神疲惫暗淡,心身累到极致,却没一个人想此时回去休息。
有的同事缓过来,开始克制不住的哭。
一听到哭声,所有人紧绷的情绪松懈。
这一刻,感性战胜理性。
张砚坡忍受不了压抑的气氛,愤怒的大吼:“长官,我不需要休息,请让我工作!”
他一喊,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喊。
说要找出凶手,为战友们报仇。
战承锋看群情高涨的士兵,沉默了阵。
最后他看了下时间讲:“先回去洗个澡,两个小时后,2号安全屋集合。”
“是!”
刚一个个像霜打了茄子的士兵们,瞬间激昂起来。
他们中气十足的应下,便迅速散了。
-
仇恨,是最原始,最无可替代的源动力。
它就像发条一样,催促着复仇者快一点,再快一点。
人的精力与潜能,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没用两个小时。
有些路近的,半个小时就换洗完,来到了新收到的定位上。
2号安全屋,是用来避难的,从来没想过它有天会变成办公室。
这里只有一些食物和武器,没有办公所需的设备。
但没关系。
只要有人,没什么是他们解决不了的。
肖遥把几张手绘图,用匕首扎在墙板上,再把情报局发来的信息抄下来,一个个传递着看。
等人到齐。
梁成建拿着,凭记忆画下来的肖像讲:“他们对我们发起攻击,很可能是为了让他永远闭嘴。”
肖像上的人,就是他们在马德望市抓到的。
战承锋在梁成建根据已有的线索分析时,望着那张肖像陷入沉思。
只是为了灭口吗?
这个四角星的特殊纹身,代理着什么?
对方又是如何精准定位他们的?
十四分部不是菜市场,随便找人问问就能知道地方。
战承锋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握着,看梁成建在墙壁上画的信息点。
梁成建根据大家收集来的信息,越写越多,也越写越清晰。
最后。
梁成建把四角星画上,再画个圈,问底下的人。“之前让你们调查这个纹身,有进展吗?”
张砚坡摇头。“纹身的图形,已经下发所有警察局,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反馈。
白语也讲:“情报局的朋友说没见过,需要些时间去调查。”
梁成建听完他们不乐观的话,看回信息墙。
纹身没有线索。
抓到的人,查不到什么资料,现在还死了。
他们像是又回到了原点。
肖遥看了会儿信息墙,推测的讲:“我们本来是要去抓太攀蛇的,结果在抓他的时候,抓住了这个军火贩子。那有没有可能,他们两人是认识的?”
梁成建听到他的话,把太攀蛇和四角星关联上。“这个人会不会是,太攀蛇找来的帮手?”
太攀蛇上次被缉毒大队的周寅抓住,损失了大批的货和人,还丢了脸。
他逃到马德望市,很可能再购置武器,准备争回丢失的颜面。
白语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敲着笔记本电脑,点开前几分钟收到的邮件。
看完邮件里的几张照片,白语立即把电脑转向他们。“火拼的前一天,太攀蛇跟他见过面。”
从照片上看,他们是在一家餐厅里,两人握手相谈,很熟络的模样。
这照片证实了肖遥的推测。
梁成建重重拍了下桌子。“我们去抓这个太攀蛇!”
只要他还在扶南,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梁成建和白语等人都很激动。
虽然他们不知道太攀蛇在哪里,但他们总算是有了个努力的方向。
现在只要抓到太攀蛇,他们就能知道这个四角星是什么组织,知道他们抓的是什么人,以及——为战友们报仇!
战承锋看忙得热火朝天,动用各个部门的人脉与关系,企图找出已经消失几天的大毒枭的梁成建等人,没有阻拦他们的激情。
战承锋走出安全屋,看着长毛的月亮,掏出烟盒,抽出支烟点着。
太攀蛇要抓。
四角星纹身要查。
兄弟们的仇要报。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谁泄漏了十四分部的地标?
从抓到人到现在,已经过去几天了,关于四角星纹身的图案没有任何线索,这就代表在此之前,它可能从没在扶南出现过。
准确的讲,是没在扶南犯过事。
所以一个刚来扶南地界的人,是怎么如此迅速查到他们的?
一定是有人出卖了他们。
战承锋静看着被风抽了大半的烟,想这个人会是谁。
十四分部的每个人,他都了如指撑。
梁成建这些更是他出生入死几年的战友,要不是反恐局来要人,他们也不会有坐在这里的机会。
会是反恐局吗?
还是之前有过交集的缉毒局?
战承锋想了许久,没什么头绪。
在没有证据之前,他谁也不能怀疑。
这时梁成建出来。
他看坐在台阶上独自抽烟的长官,走过去忐忑的问:“长官,是我们的方向,有问题吗?”
战承锋讲:“没有问题。”
磁性低沉的嗓音,极其的平静,像无风的深海,带着永夜的漠然。
梁成建感到不对劲。“长官,那是还有其它问题吗?”
战承锋看了他眼,便望着远处的树影。“周队长一直想再度抓到太攀蛇。你明天去找他聊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梁成建点头。“好。我天亮就去。”
战承锋弹了弹快被风抽完的烟,看烟灰飘入尘土,沉默片刻讲:“兄弟们明天回国,先送送他们。”
那么大的爆炸,有些连骨灰都难以找到,只能把他们的遗物送回家。
梁成建听到这话,刚重振起来的精神,顿时蔫了。
他摸了下身上的口袋,发现他的烟已经抽完了。
战承锋把自己的扔给他,起身走的时候讲:“让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梁成建看开车走掉的长官,点了支烟,默默的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