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王权富贵只觉得身上的压迫骤然消失,身体恢复了自由,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气。
“真是令我担忧啊,”王权无暮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回了王权富贵的身上。
刚才的剑光试探虽然只是点到为止,他看得出来,王权富贵的反应显然还不够敏捷,心志的锻炼也远未到达应有的高度。
王权无暮微微皱眉,轻叹一声,缓缓说道:“要是那些家伙打了进来,这些后辈可一个都挡不住啊。”
“那些家伙?”王权富贵勉强稳住心神,追问道,“师傅,那些‘家伙’是谁?”
莫忘君看了一眼仍在喘息的王权富贵,放下茶杯,缓缓说道:“富贵啊,你还小,很多事情现在对你来说都太过遥远,等你有一天真正踏出这片天,站在山巅,俯瞰大地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那些‘家伙’是谁。”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轻声补充道:“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在乎的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上,有很多我们无法预料的力量……你只有不断强大,才能在面对未知时不再感到恐惧。”
王权富贵怔怔地看着师傅,心中充满了困惑和迷茫,莫忘君的话像是给他指引了一条模糊的方向。
“打扰一下,这封信给王权富贵。”
声音极其轻柔,生怕惊扰了这凝重的氛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怯弱。
王权富贵抬头望去,原本被剑气洞穿的屋顶边缘上,出现了一只极其怪异的生物。
只见那生物不过成人拇指大小,上半身是一个金发少女的模样,面容精致,但神情十分小心翼翼。
金发微微打着卷,垂落在肩头,衬托出几分少女的柔弱美感。
令人不安的是,她的下半身却是蛛形的,有八只纤细的蜘蛛腿轻轻地在木梁上攀爬着。
这只小小的金发少女半跪在木梁上,背上贴着数张褪色的符咒,那残缺的右臂,只剩下一道断口。
小小的她举起一张比她身体还大的信纸,轻轻颤抖着递了下来,“这……这封信是给您的,王权富贵。”
王权富贵伸出手,接过那张比小小的信使还要大的信纸。
信纸上的字迹十分熟悉,是他师妹的笔迹,简洁利落。信中写道:
“富贵师兄,三日后,在后山凉亭一见,不见不散。”
王权富贵刚接过那封信,莫忘君立刻察觉到信纸上的字迹,双眼一亮,嘴角上扬,打趣道:“哟,富贵,三日后凉亭相见?这可不像是寻常的书信啊。”
王权无暮也不甘示弱,抬手摸了摸下巴,笑得意味深长:“师妹的信,还特意约在凉亭,怎么,这像不像是约会的味道?你这后辈,藏得挺深啊。”
莫忘君一改往日的冷静自持,故意放柔了声音,学着一个娇滴滴的模样,双手放在胸前,轻轻晃动着肩膀,学着少女的姿态,慢悠悠地说道:“师兄……人家……人家等了你好久呢,怎么不来见人家嘛~”
王权无暮一脸严肃,端着架子学起了王权富贵的模样,轻咳两声,摆出一副“沉稳内敛”的样子,配合着莫忘君的表演,缓缓说道,“师妹,你等了好久了吧……为师兄,这……实在是难为情啊。”
接着,王权无暮竟然还特意闭上了眼,脑袋慢慢靠近,似乎真要亲上去。
王权富贵站在一旁,早已目瞪口呆。
眼睁睁地看着师傅和祖辈的这一出荒诞的戏码,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眼看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莫忘君突然睁大了眼睛,瞧着王权无暮那一本正经的“戏份”,差点没憋住笑,立刻假装受宠若惊地缩回手,身体向后一躲,满脸“娇羞”地说道:“哎呀,师兄,您真是……太不讲究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王权无暮被他这反应逗得眉毛一挑,忽然睁开眼,立刻从“角色”中跳脱出来,哈哈大笑:“哈哈哈!莫忘哥,你这演技不行啊,差点破功了!”
莫忘君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拍了拍王权无暮的肩膀:“你这臭小子,还学得有模有样的,看来当年跟我学皮学坏的本事真没落下。”
王权富贵被莫忘君和王权无暮两人这荒诞的表演弄得有些难堪,连忙摆手,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我对师妹真的没有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莫忘君和王权无暮两人笑得正欢,见王权富贵这般紧张,莫忘君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行了,逗一逗你还当真了。”
王权无暮也适时止住笑声,收起了刚才那股调侃的劲头,冲王权富贵摆了摆手:“哎,别那么紧张,我们也就开个玩笑。看你这表情,仿佛真的心虚了似的。”
王权富贵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尴尬地笑了笑:“你们啊,真是……一点都不正经。
正当莫忘君和王权无暮笑得前仰后合,屋顶上的那只小小的金发蜘蛛精似乎已经支撑不住了。
本就伤痕累累,再加上一路传递信件,消耗了不少体力。此刻,看着下方嬉笑打闹的三人,那纤细的蜘蛛腿不由得颤了几下,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眼神也逐渐模糊起来。
“我……我好像……支撑不住了……”她轻声嘟囔,声音虚弱得几乎没人听见。
下一瞬间,小蜘蛛精晕了过去,那纤细的蜘蛛腿再也没能稳住她的身形,身子不由自主地从木梁上滑落,朝着下方的王权富贵直直掉了下去。
“砰——”
一声轻响,王权富贵只觉得头顶忽然一沉,一股微妙的重量瞬间压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柔软和一片金色的发丝。
“呃……”他顿时愣住了,伸手往头上一摸,竟摸到了一只软软的、带着几分凉意的生物。
莫忘君和王权无暮同样停下了笑声,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王权富贵的头顶。
只见那只金发的蜘蛛精正瘫软地趴在他头上,半闭着眼睛,神情疲倦,整个人像是睡过去了一样。
王权富贵见那小蜘蛛精昏倒在自己头顶,轻轻捏住小蜘蛛精的背,将她从头上小心翼翼地移到手心里,仔细观察她背上的符咒。
那符咒早已残破不堪,像是封印了某种力量,也压制了她的恢复能力。
微微抬起手,双指并拢,轻声念起解咒的口诀,语速不急不缓。
随着咒语的念动,一道淡淡的灵光从他指尖流转而出,缓缓绕向那几张符咒。
灵光宛如流水般流过符咒,符纸轻轻颤动了几下,慢慢从金发小蜘蛛精的背上剥离下来,化作一缕灰烟消散在空气中。
王权富贵心中稍安,将她放在桌上,随后从药柜中取出一瓶药酒,倒入一个瓷碗中。药酒泛着淡淡的药香,轻轻搅拌了几下,确保药力均匀后,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小蜘蛛精放入碗里,让她的身体浸入药酒。
药酒温和的气息很快起了作用,蜘蛛精的脸色逐渐恢复了些许红润,原本紧锁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
莫忘君和王权无暮两人此时都沉默了下来,目光紧紧地盯着王权富贵,神情中透着几分诧异。
他们的表情让王权富贵心里一阵紧张,手中的动作也随之一滞,低声嘀咕:“师傅……我是不是不该救她?她毕竟是个妖怪……”
一方面觉得,救下这只小妖怪似乎有违常理;另一方面,他又无法漠视一个弱小生命的挣扎。
王权富贵正犹豫着,耳边忽然传来莫忘君意味深长的叹息声:“唉,富贵啊,真是遗憾啊……你这师傅我,可能是年纪大了,眼神有点不好使了。刚才,好像什么都没看清。”
一旁的王权无暮立刻配合着叹了口气,双手抚上眼睛,假装一副痛苦的模样:“是啊,刚才好像一阵剑气冲天而起,可能刺了我这老眼昏花的双眼。我这小辈刚才做了什么来着?真是一点都看不清啊,唉……”
王权富贵愣了愣,看着两位长辈一唱一和的模样,不由得愕然:“师傅,您说什么呢?明明……”
“嘘——”莫忘君打断了他,摇了摇手指,“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对吧,无暮?”
“没错,没错。”王权无暮一脸严肃地点头,眼睛还捂在手里,“我甚至感觉我的剑气都失效了,连那只蜘蛛精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天啊,我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可……可……”王权富贵被这场面搞得一时语塞,明明刚刚救下了那只小蜘蛛精,而且他甚至还为她解了封印,整个过程两位长辈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他们居然都装瞎?
莫忘君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拍了拍王权富贵的肩膀,“富贵,有些事情自己知道了就行,好在这里都是自己人,没人会把你为小妖精解封的事传出去。”
王权富贵愣了愣,随即缓缓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掌心中渐渐恢复了些许生气的小蜘蛛精,心中渐渐明白了师傅和王权无暮的用意。
王权世家是除妖世家,自小便被灌输了“斩妖除魔”的教诲。
作为家族传人,他理应秉持这份职责,对妖魔保持警惕,甚至毫不留情。
但此时,面对这只毫无威胁的小妖精,却不忍见她受苦,甚至违反了家族的教条,悄悄为她解开了符咒,救了她一命。
莫忘君和王权无暮的“眼瞎”举动,是在告诉他:身为除妖世家的传人,并非所有妖都应一概而论。
正如眼前的这只小蜘蛛精,她是妖怪,却毫无恶意。
若心怀仁慈,懂得去保护弱小,这才是一个真正强者的表现。
而他们此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便是为了给他一个思考和决定的机会。
“莫忘哥,走,咱们出去喝两杯。”王权无暮突然抬起手,戳了戳莫忘君的腰,嘴角扬起一抹促狭的笑容,打破了方才那凝重的气氛。
莫忘君一愣,随即哈哈一笑,一下子回到了往日那个洒脱不羁的自己,旋即抬起手臂,半开玩笑地回应道:“你小子终于开窍了,还知道找我喝酒?可别以为几杯酒就能让我原谅你之前那剑气炸开的戏码啊!”
“放心,喝酒归喝酒,装酷归装酷,咱们分得清。”王权无暮哈哈笑着,脚步轻快,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去。
莫忘君笑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看了看仍站在原地一脸茫然的王权富贵,摆摆手道:“你也别愣着了,富贵。出来散散心,见见世面,也别让那些家族的规矩绑住你。人生在世,喝几杯酒,看看这万里河山,也不算虚度。”
王权富贵迟疑了一瞬,抬眼看了看师傅莫忘君,又看向已经走出门口的王权无暮。被这轻松的氛围所感染,露出了一丝笑容,迈步跟了上去。
就在他快要跨出门槛时,一声细微轻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谢谢你。”
他微微一怔,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那只金发小蜘蛛精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虚弱地半靠在瓷碗边缘,小小的脸上带着几分感激和歉意,怯生生地看着他。
“好好休息吧,”王权富贵低声说道,“明早我会让师妹来放了你,别担心。”话音刚落,便转身离开,跟随莫忘君和王权无暮的脚步,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