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喻才乘着路青余的车回了家。
路青余的车停在了附近一个没人的车位上。
马喻才解开安全带下车,从车头转过去一看,发现路青余戴上了墨镜,肩上挂着个大包,抱着双臂左右看来看去。
马喻才问:“怎么了?”
路青余摇头:“你的车在哪?带我去看一眼。”
马喻才忐忑地往自己的车位走去,远远的就看见了自己那辆银漆的车。
路青余跟在他身后哇了一声。
马喻才立刻停下了脚步不敢再走,扭头紧张问道:“有问题?”
“你这么有钱啊?”
马喻才愣了一下,笑了笑,紧张担心的情绪被搅散了一些,心情愉悦了一些,说话都没那么死气沉沉了。
“还好,几十万而已。”
路青余拍了拍他的肩:“这件事处理完了,给我直播间刷几个火箭呗?”
马喻才失笑,又不免觉得新奇,点头:“行。”
走到车跟前了,路青余站在车前,弯腰朝里面打量,又绕车走了一圈,边看边啧啧啧。
“你这车还好啊,好像没啥问题,诶,你贴防窥膜干啥?啥也看不清。”
马喻才站在车另一边,闻言,愣了一下:“我没贴防窥膜啊。”
路青余将头探出,瞪着他,好一会儿才问:“你这车什么颜色?”
“银色。”
“我靠!”路青余立马弹开了,离远了看,“我说呢,你这车全是煞气,乍一看黑不溜秋的。”
马喻才看着三四步远的路青余,扭头看了看自己别无二致的车,难以想象他眼中的模样,“能处理吗大师?你进去看可能清楚点。”
路青余立马摇头:“我就在外面瞄两眼。我怕我看见什么,回去做噩梦。”
路青余说着,终于打开了自己的大包,马喻才好奇,转头看了两眼,就见他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摄像机,还是大牌子。
“你……”马喻才皱眉。
不应该掏出桃木剑什么的?
路青余一边调试设备,一边跟他解释:
“我做个记录。实不相瞒马先生,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能显形的鬼,只从师叔们那里听说过,让我拍张照留个纪念,回去跟师弟们吹牛。”
马喻才想描述一下鬼影的模样,猛地想起自己似乎没有见过鬼影的真容,只是查到过疑似鬼生前之人的照片。
他犹豫间,路青余已经绕着车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边拍他边介绍:“马先生,我也算是见过一些邪祟,城里人怨气最重,招些邪念还是很常见的,打工人嘛。”
“这些顶多在梦里吓人,还好处理,最难就是墙上的黑影,会动的物品之类的,毕竟他们没有实体得找些附身的东西。但是你这种已经进到现实的,我说实话,有点难搞哦……”
马喻才早有心理准备。这些事情他从没跟别人讲过,但是光看自己最近的失眠程度都猜到了这家伙肯定很难搞。
拍完,路青余从包里掏出了好几张黄符,上边的字马喻才辨认不出来,路青余递给马喻才,让他用。
马喻才想起自己看过的电影,问,“怎么用?烧水喝了?”
路青余哈哈大笑:“那些电影里傻了吧唧的,你就放身上就行,买个卡包符包塞进去,揣兜里。”
马喻才不说话了。
“别不信啊,”路青余一抬头就看见他怀疑的目光,“我这符练了好久,肯定有效的!”
马喻才这才把拿下,问过能折后,折成小块放进了西服前胸口袋。
“对了,鬼出现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吗?”
马喻才看着自己的新车,道:“黑乎乎的,能看清是个男人,但看不清脸。”
路青余放下了照相机,闻言思考起来。
“没有看清脸?是说鬼面目全非,还是什么?”
马喻才回顾那两次看见鬼影的经历,打了个冷战,忍不住离车远了点,道:“脸上有雾气一样,只能看出来是个年轻男人,脸怎么都看不清。”
路青余眉毛高高挑起,眼神一下清澈了,“这个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长啥样!”
“什么意思?”
“马先生,我们要不去坐着说,可能说来话长。”
两人坐电梯上楼期间,路青余给他解释:
“鬼的产生绝大数就是因为没有去处,要是有人收尸、下葬,丧葬这一套做下来魂引到阴间去了,偶尔有怨气重的也被阴差给制了,所以有冤魂的说法,因为大多数是被害了、客死他乡……没法回家之类的,有的鬼怨气重又无处可去,经常就附在什么东西上,久而久之,的确有复返人间的可能。
一般这些闹事的怨念就由我们做法事净化,有时候还帮着警局办办案,非常高效率。不过像你遇到的这种恶鬼……”
路青余停顿了一下,脸上总是轻轻松松的表情消失了,眉头凝蓄一丝困扰和担忧,“……怨气就太重了,说不定阴差也处置不了。”
马喻才脸色苍白地点点头,“那按你下午说的,他缠上我了?”
怨魂是因为死了之后没有好好下葬?他明明搜到了严继尧的葬礼,马喻才感觉自己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那我遇到的这个看不清脸是什么情况?”
“要么是死了太久,可能几十年吧,尸体都腐烂了,鬼没了唯一的那点人间的依凭,不记得自己的脸了。要么呢,就是怨气没那么重,没过几年就浑浑噩噩忘了自己是谁。因为长相是鬼很重要的东西,他们绝不会挡住自己脸的,被挡住脸,意味着他们忘了自己是谁了。”
“叮。”
电梯到达的声音吓了马喻才一跳,他正听得入神。
马喻才开了门,给路青余拿了拖鞋,又给他拿了饮料喝,立刻坐在沙发上,一脸好奇地问:
“如果说,这个鬼魂也就死了两三年,而且死状很惨,可能有蹊跷,怎么说?”
“怎么个惨法?”
马喻才道:“就是,重大车祸,新闻上说的,惨不忍睹。”
路青余立刻坐直了身子前倾,盯住了马喻才,“你已经查出来了是吧?”
“嗯……反正是个几年前死了的年轻企业家,死得很突然。”
“早死的年轻人,无处下葬,却成了无脸的怨魂,”路青余挠头,“这,我可能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什么原因?”
“——死前就被人下了咒了。”
路青余走之前还给他提了点建议,全是实用的,什么买点安神补脑液,晚上要是做噩梦就直接磕两片安眠药,下午喝点盐水……马喻才还以为自己请了个医生回家。
他走后没过一会儿,就发来了电子照片,马喻才瞄了一眼,随意放在桌上去洗澡了。
大概是十点,他穿着浴袍从热气腾腾的浴室里出来,窗外已经黑得不行了,他的房间外面对着一片绿化,入夜后基本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马喻才靠在床头,不知不觉又点开了那张照片。
这次他特地点开原图放大了看,一看,背后凉了个彻底。
之前看昏暗漆黑,以为是色调原因没有细看,此刻他调高了亮度,往车后座看去……
一块模糊的色块,几乎要和后座的黑暗融为一体了,但更黑,仔细辨认,那似乎是被模糊后的轮廓,似人非人的形体让马喻才头皮都炸开了,偏偏又无法移开视线,强迫自己直视着那个人影。
……残缺的身体、扭曲细长的脖颈……
后座拍得太模糊了,马喻才实在无法确认这是被拍下来的恶鬼还是只是一片黑色碰巧凑成的形状,但很快,他发现前座有个黑乎乎的东西。
他放大了那里,定睛一看,前座椅背最上方横着几根黑色的东西,好像是手指,这就像……
这就像黑影察觉到外面有人,攀着座椅,正往外窥视。
窗外还拍到了他的裤腿,这不就是他当时站的方向吗……?
“碰!”
窗户突然发出噪音,吓得马喻才心脏一滞,全身发麻。
他扭头看去,外面起了风,估计是吹来了什么石头还是树枝。
窗外的林子似乎活了过来般,狂舞着,肆意蠕动着,枝叶好似无数手指胡乱扭动,宛如那个照片放在前座椅背上的残指……
马喻才猛地打了个冷颤,赶紧起身将窗帘拉了起来,关灯把自己捂在被子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