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
马喻才猛地踩下了刹车,可还是晚了。
车辆明显地碾过了什么东西。
他坐在车里,瞪大的双眼彰显出他的惊恐。
这么快就来了吗?
他人生中第一场车祸……
即使惊慌,但长期在职场磨砺出来的心性也让他呆坐只半分钟就冷静下来,他赶紧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冷汗已经顺着脸颊下来了,马喻才的心跳至少已经飙到了一百二以上。
每挪动一步他都在心里疯狂念叨:别是人啊,千万别是人。
赶紧几步走到车前,马喻才深吸一口气弯腰去看——
车底静静窝着一块东西,挤在轮胎旁。粗略一看甚至都看不出物种,形态稍微有些模糊……
看这个大小,肯定不是人……狗?还是猫?
他有压得这么狠吗?看着那形状诡异都分不清手脚脑袋的黑影,马喻才心惊肉跳的。
不过至少不是人,马喻才松了口气,才发觉额角都是汗水。
“这……”看着那团车底下阴影中一动不动的东西,马喻才犯了难。
死了吗?
他单膝跪地,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往里面照去,手机能照射的光线太散了,只能勉强看清楚一些细节,他乍一看,以为是团头发呢,黑乎乎地团在一块。
定睛一看,还能看到毛发间隙下露出来的肉色肌肤。
说实话这玩意非常怪异,马喻才吓得抖了一下。
一个人头大小,大概是得了皮肤病的猫,马喻才看见了它没有被毛发旺盛覆盖的皮上一些血肉糊着的伤口。
这样的流浪猫,得了皮肤病又或者受了伤,在城里太多了。
车下的温度意外地凉飕飕的,马喻才不想耽误太久,嘬嘬了两声,轻声道:
“咪咪,过来……”
他看见那黑猫蠕动了一下,轻声细语继续喊,灯持续照着,正想看仔细点,光悄无声息地灭了。
瞬间车底一片漆黑。
他困扰极了,起了身。单手撑着车头,低头检查手机,灯打不开了,坏了?
捣鼓了一阵,马喻才放弃了,忍不住看了眼四周。这条路人流量很少,两边的绿化带后是未完工的大楼,前后都没有红绿灯和商业街,所以晚上比较冷清。
就这么一段时间,居然都没人经过。连找人帮忙都没办法。
正挠头苦恼着,车里的电话响了。
马喻才确认没什么人后,拿起手机站在车旁接了电话。
“殷子月?有什么事吗?”
对面用很平缓的语调说:“马主管,机场刚刚给我打电话,明天有暴雨天气,所有飞往b市方向的都飞不了了。”
“啊?”马喻才更头疼了。
殷子月又说:“我查了一下其他出行方式,可以坐高铁去,直达只要两个多小时。”
马喻才蹲下,边问边往车底看:“几点到?”
“晚上十一点的车,凌晨到。”
马喻才噎住了。
并不是因为这趟时间离谱的车,而是因为…车底的那团黑影不见了。
马喻才先是一懵,然后背后直接一麻,头皮都炸了。
“我靠……”马喻才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
殷子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头一皱一挑,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还能听到马总监说脏话。他的第一反应是,那群喜欢吐槽的家伙也应该来听听,说不定会稍微产生那么一点点好感。
“您说什么?”殷子月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额,没什么…”手机里的声音好歹给了马喻才一些安慰,他赶紧打开了闪光灯,照了照车底,确认了什么都没有,明亮的光线所到之处空无一物,被他碾到的东西真的不见了——然而车底还留着几滴发黑的血液。
至少他没有出现幻觉,他真的碾到东西了。
那么现在只能说明一个情况,那东西不仅没死,还有力气跑走了。
马喻才摸不着头脑,先跟殷子月解释:“没什么,回家路上出了点情况。那暂时先决定开车去吧。“
“好,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等等!”马喻才边用闪光灯照着围着车看了一圈,又扫了一圈周边的绿化带。天黑黑的,周边也是杳无人烟,让人心里慌慌的,他忍不住喊住了殷子月,“你现在在家吗?”
“嗯……”殷子月有些意外这个突然转变的话题,停顿了一下后举着手机看了看自己干干净净的公寓。
算是在家吧。
马喻才这边确认那东西真的消失了,而且除了车底那几滴约等于无的血液,什么也没留下。
一阵冷风吹来,肌肤被寒意侵染,后脖子瞬间凉飕飕的,马喻才禁不住在这初夏二十五六度的夜里打了个寒战。他赶紧上车,随便找了个话题和殷子月聊起来,“你今天的工作做完了吗?”
殷子月直接沉默了。
他听到了那边汽车发动的声音,猜想对方可能刚从公司出来,思考了一下上司此时会说的话,他组织语言回答:“马总监,我已经下班了。如果有工作没完成,我明天会做完的。”
过了一会儿汽车发动声停了,对面却开始沉默了,殷子月喂了一声,“如果没事我真的挂了。“
“等等!”
伴随着马喻才的呼喊,殷子月又停下了挂断电话的手,不过很快他就后悔自己没有假装没听到挂断。
马喻才问:“你家在附近,对吧?华银小区。”
殷子月站在窗边,俯视Z市,他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即回答。
这给了对方追问的机会:“我可以去你那吗?”
马喻才打电话喊了拖车,他刚上车就发现轮胎瘪了,跑了几米就不行了,无奈之下只能先喊拖车拖去最近的修车行。
殷子月原本是拒绝了他的要求。
马喻才因为打车打不到,站在路边吹了好一阵冷风,差点吹感冒了,无奈之下只能步行到了华银小区楼下,并通知殷子月来接自己。
殷子月当时沉默了好一阵。
马喻才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附近那些小旅馆小酒店他实在忍受不了,大一点的旅馆太远了。
对面声音疲惫了些许:“你等我二十分钟。”
“什么……?”
二十分钟后,马喻才坐在保安室里,给殷子月发消息。
【还没到吗?】
他烦躁地抖起了腿,一旁的风扇正对着他吹,吹得发型全乱了也没在意。
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那条小路他就不冷了。
不一会儿内里就走出来一个老阿姨,给他递了杯牛奶,马喻才立刻收起不耐烦的表情,笑脸相迎:“谢谢姐。”
老阿姨穿着保安的服装,一张嘴就是本地话。
很遗憾马喻才并不是本地人,听不懂,只能干笑着嘟囔了一句我听不懂,然后在阿姨丝毫不减的热情下干巴听着。
上市大公司的美术设计部马主管,现在本该回到他的高档小区洗完澡穿着浴衣看书喝红酒,而不是坐在小区保安室里吹着风扇喝牛奶。
于是殷子月赶到的时候,笑了一声。
头发乱糟糟的马主管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衫,手里捧着一个小猫马克杯,一脸局促地缩在里面唯一的小沙发上,对面的阿姨坐着,时不时拍拍他,嘴里说着“太瘦了你太瘦了”,而马主管还一脸笑意点着头。
他压着嘴角,装作一副略感抱歉的表情:“我刚刚出去跑步了,抱歉。”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体恤和休闲裤,虽然额头上没有运动后的汗水,但是马喻才也顾不了那么多。他站了起来,将杯子放在了桌面,看向殷子月的眼神充满了解放的喜悦,他笑着跟保安阿姨道别,赶紧跟着殷子月离开了。
“所以,你——车子半路出问题了,打不到车,走到我这来的?”
马喻才点了点头。
所幸小区内有电梯,不至于让他再爬个七八层楼。
进门前马喻才表达了自己叨扰的歉意,解释了一下他不想去住便宜的小旅馆,殷子月表示理解,开门给他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
“谢谢。”马喻才在玄关处换了鞋,抬头稍微打量了一下他的住所。
可以说是,洁净如新。这让马喻才很满意。
他的房子里几乎看不到什么私人的物品,甚至连居住的痕迹都很少。马喻才以为自己走进了新型酒店。
马喻才在沙发坐下,听殷子月说:“我去给你铺床。”而后走进了某个房间。
马喻才选择左右观察起来,发现了最违和的地方。
房间里居然连电视机都没有,少了最重要的家具,使得整个客厅看起来空空荡荡。
桌面也是干干净净,只放着几本杂志,杯子水壶什么的也没有,马喻才拿起来看,崭新,没有翻阅痕迹,甚至是几个月前的。当然也可能殷子月是个自律整洁到可怕的人。
无聊中马喻才掏出手机回复了几条消息,殷子月就出来了。
他手里抱着一堆新衣服、浴巾之类的东西,引着马喻才进入客房,“必要的东西我这里都有,我们体格也差不多,你就穿我的吧,新的。”
为了证明,殷子月给他看衣服上还没剪掉的标签。
“浴室就在拐角,洗漱用品都有新的,摆在台子上的,没开封的你都可以直接用。”殷子月一边说一边将东西都递给他,顺便打开了空调,调到26度。
说完没有得到回应,扭头一看,马喻才正盯着自己。
殷子月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是不是不得体:“有问题吗?”
马喻才只是盯着面前这个职场菜鸟,有些惊讶。他记得这个家伙在办公室里沉默寡言,工作也只能说做得中规中矩,永远在截止时间前两个小时交方案,永远在下班时间后二十分钟走,就连回消息都是在五分钟后。
这么一个堪称笨拙呆板的家伙,下了班之后竟然这么不一样。
马喻才看见了一个安排井井有条、掌控力非常强的家伙,起码就刚刚的表现来说,殷子月可不像是面对上司,即使他穿得悠闲无比,可有种轻松掌握局势的气势,安排干脆,言语利落,这种气场让人不容置喙。
马喻才发现刚刚连话都插不上。上班下班割裂的感觉格外明显,让他有些不知作何反应。
马喻才木木地点点头,“谢谢,我之后洗干净再还你。另外,今天的住宿费我会出。”
殷子月站在床边,闻言摇摇头:“不用,我不需要,衣服你不想要可以扔掉。”
马喻才才升起来的一点好感立刻掉了下去。
哈?看来这家伙的刚刚气场不过是没有眼力见罢了。
洗漱完整顿好之后,马喻才躺在别人家客房的床上,给汽修行发消息。
对面问:【你的轮胎怎么回事?】
马喻才回复:【大概路上碾到东西了,扎破了。】
【我们伙计检查了一轮,没有缺口,气门芯没有问题,轮子也全是新的,磨损基本没有,不应该半路泄气啊。】
马喻才:【那肯定,我新提的车。反正路上碾到东西之后就开不动了。】
汽修店好一会儿才发来消息:【碾到东西?有吗?我们先补个气吧。】
马喻才没在意对方的困惑,三言两语约好明天中午去提车。
他还不知道,车下逃走的死物,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