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国皇宫。
傅砚舟仰头,看着眼前面容苍白却难掩矜贵气质的青年。
“你派人将我带到这里来,又想做什么?”
萧松晏拢了拢肩上披的衣裳,靴底踩在铺有玉石铺成的地板上,每走一步,都发出清脆撞击的声音。
他站在傅砚舟面前,淡淡敛下眸。
看着对方那双麻木的黑眸,像是一滩毫无波澜的死水,沉重,寡淡,又毫无生机。
萧松晏轻启唇,突然道:“她没死。”
傅砚舟先是一愣。
当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整个人忽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双原本木然的瞳孔裂开了一条缝隙,让微弱的光照了进去,生出灵魂,不再死气沉沉。
他红了眼,颤抖着唇问他。
“那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她过得……还好吗?既然她还活着,为什么不肯回来见我们,为什么……不肯让我们知道她的消息?”
萧松晏泛白指尖攥紧,面色不显:“孤伤了她的心,她宁愿假死离开孤,和夜麟玄双宿双飞,也不愿回到孤的身边。”
他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可傅砚舟只听进去了前面一句话。
他不在意她是否有苦衷瞒着他,才会安排假死的计划,从皇宫逃之夭夭。
只要她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奢求了,再也没有什么比她活着更重要。
傅砚舟按耐不住那股失而复得的欣喜,也不在乎这身潦倒颓丧的形象,眼眶泛红道:“我要去见她!”
然而,萧松晏的话毫不留情破灭了他的念想。
“就连孤也无法改变她的心意,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傅砚舟刚迈出去的脚步硬生生止在了原地,就连身体也僵滞了一瞬。
半晌后,他转过身,喉咙滚了滚,发出极为干哑的声音:“那你又为何要告诉我这个消息?”
萧松晏朝他走近,语气不冷不淡:“孤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看着他眼底那抹势在必得的深沉,傅砚舟便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更不会放任她独自留在西陵国。
他动了动干冽的唇:“你想让我……做什么?”
萧松晏启唇,只说了几个字。
傅砚舟瞳孔骤紧:“你要我……骗她?”
萧松晏眼眸垂下,里面透着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你如今没得选择,不是吗?”
傅砚舟嘴唇抿地很紧,陷入了沉默。
他说的没错。
得知她还平安无事地活着的消息,他怎么可能再次松手,放任她离开自己。
就算是欺她骗她,只要能再见见她,他也会不顾一切后果,心甘情愿成为萧松晏手中的一颗棋子。
“好,我答应你。”
他敛了敛眸。
这次,他没有任何犹豫应了下来。
……
西陵国皇宫。
“小郡主已经哄睡着了,太子妃还未用膳,可要奴婢现在去派人传膳?”
沈宁音给孩子盖上被褥,起身轻手轻脚地往外走,问道:“太子殿下在哪儿?”
宫女道:“殿下正在前殿商议朝事,殿下吩咐过,太子妃不用等殿下一起用膳,若有什么要紧事,就让奴婢前去通传一声就行了。”
沈宁音嗯了声。
不久前谢景珩突然收到了景国传来的信,信上说谢老将军病倒了,担心祖父身体安危,他没在西陵国逗留太久,和她分别后,匆匆离开了此地。
她一个人留在宫里陪孩子玩耍,等哄完孩子睡着后,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
近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就连用膳时也不慎打翻了碗。
宫人将碎了的碗捡了起来,动作麻利地将地上收拾了干净。
看着旁边原本属于夜麟玄的位置,此刻却空荡荡,沈宁音不由怔了怔。
怎么办。
她好像……越来越依赖他了。
平日里原本都是夜麟玄陪她一起用膳,近来他忙于处理朝事,很多时候在前殿一待就是一整天,到了晚上才会回来。
甚至连用膳都会忘记。
担心他又照顾不好自己的身体,沈宁音只吃了几口就搁下筷子,让宫人留下照顾孩子,便离开了玉清殿。
前殿门口守着两个禁军,见到她毕恭毕敬行了礼,正要进去通传一声。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见到她时表情微变,连忙喊了声“太子妃”,就将手中的信藏在身后,匆匆步入了前殿。
沈宁音不明所以,也跟着走了进去。
“殿下,景国传来的信。”
太监来到夜麟玄跟前,将手中的信交给了他。
夜麟玄展开信,快速看完上面的内容后,神情骤然一变。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余光瞥见她走进来的身影,眼疾手快将信放在奏折下,朝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连忙弯着腰退了下去。
沈宁音朝他走来,疑惑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夜麟玄环住她的腰,将她抱在腿上。
“没什么,朝中那些老家伙不肯死心继续上奏,让我挑几个女子纳入后宫,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全都拒绝了。”
纳妃?
沈宁音愣了下。
很快,她抱住他的脖子,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神色:“这京中倾慕你的贵女那么多,你就不想把她们纳进宫来伺候你?”
“你不吃醋?”
夜麟玄挑了挑眉。
她鼻尖哼了哼,故意道:“我要是吃醋,岂不是显得我小肚鸡肠,那些大臣指不定还会在背后编排我如何妖言惑众,独占后宫之位,到时候我不就成了他们口中的讨伐之人?”
听到她的话,夜麟玄唇角的弧度上扬,怎么都压不下去。
“既然太子妃都这么说了,那我明日就让人送几副画像过来,让太子妃亲自挑挑才是。”
“你敢!”
沈宁音瞪圆了瞳孔。
她刚才说的不过是些玩笑话,哪想到他竟然来真的,心窝处顿时生出一股子闷气。
“你要是敢纳别的女人进宫,我就回景国去,再也不要你了!”
夜麟玄掐着她的腰不松手,俊美的脸庞凑近,笑着调侃道:“逗你的还当真了?不过太子妃难得为我吃醋一回,感觉还挺不错。”
沈宁音却别过脑袋,小脸鼓起不肯搭理他。
夜麟玄无奈地摇了摇头。
把人惹生气了,到头来哄的还是他自己。
他一边抱着她,一边嘴上不停哄着她顺着她,才让她终于消了气,转移话题道:“用过午膳了?”
沈宁音点头:“我听伺候的宫人说,你都看了一上午奏折,还没来得及用膳,要是你把身体累垮了,这些奏折就没人批了,所以我要按时督促你用膳才行!”
夜麟玄闻言,却握住她的腰的手落在某处,拉长了语调,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可我现在更想吃你怎么办?”
沈宁音听的面红耳热,抵着他的胸膛,声音磕磕绊绊道:“夜麟玄,这是白天!你、你别胡闹了!”
夜麟玄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为皇室开枝散叶是大事,怎么就算胡闹了?”
“你要是怕他们听见,捂着耳朵就行了。”
面对他如此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做法,她羞红了脸直接往他腿上踹了一脚。
夜麟玄手掌住她的腰,直接提起人抱她坐在桌上。
他肌肉精悍的手臂横支过去,将她困在臂弯中,不给她任何退路。
“只亲一亲,不做,行不行?”
”不——”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已覆身过去,炽热地吻着她的唇,潮湿的气息尽数喷在她的颈,锁骨,以及那团。
情深意浓的时候,带有薄茧的手指更是不安分地滑向她的大腿。
沈宁音身子颤了颤,想到外面还有人在,羞愤不已地咬了咬牙,用力将他推开了。
慌乱挣扎间,那封信从奏折底下意外掉了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脚边。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将信捡了起来,正要放回去。
可下一秒,当她的目光触及到信上所写的内容时,她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动弹不得。
那张明媚的脸蛋更是褪去了血色,顷刻间变得苍白不已。
只见墨迹斑斑的信纸上写道:【景国太子已于昨夜不幸遭遇刺客突袭,身受重伤,不治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