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姜玉欣因为在回来的路上多看了几眼梅花耽搁了些许。
等她回到紫兰菀时,却见东暖阁的厢房门前的廊下已经站了不少内监宫女侍卫,小喜子和婉芳等人也在其中,却独独不见妹妹姜玉芸。
姜玉欣缓缓地低着头移了过去,轻轻地碰了一下小喜子,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喜气眉目间喜难自禁,压着声音回道:“你妹妹正在里面伺候皇上呢。”
不同于小喜子的一脸喜气,姜玉欣心里捏了一把汗。
妹妹从小被家里人娇惯着养大,天真不谙世事。
一旦承宠,就意味着要在这吃人的后宫中艰难生存。
此事,实在是福祸难料。
更何况,妹妹与那太医院的陈伟民早就互生情意,二人早就约好,等妹妹过了二十五岁出宫年龄,陈伟民便迎娶妹妹过门。
此时,跪在一旁的婉芳的心却在滴血,手中的帕子被绞成一团,脸上气得是白一阵红一阵。
一番筹谋,不想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更可气的是,这受惠的还是自己最看不惯假装清高的姜玉芸。
姜玉欣微微侧头看了看婉芳。
她今天打扮得真隆重,梳着流云髻,上面插着一支碧色簪子,上身穿着粉红暗纹袄子,下穿一件紫色百褶裙,削瘦的脸上光滑白皙,淡扫蛾眉,轻点朱唇,看着也算是清秀可人。
这身打扮哪里像个宫女,倒像个小主。
只见婉芳的她眸子中掩盖不住的深深地恨意像是随时会迸发而出。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紧闭的大门,那是她梦想实现最近的地方,同时也是自己梦碎的地方。
约半个时辰后,里面传来动静,接着门就开了,冯公公带着笑意弯着腰进去。
又过了一会,几个内监便簇拥着一位身着明黄锦衣的年轻人出来。
姜玉欣抬起眸子偷偷地打量大康当今天子郝天旭,只见他长身玉立,宽肩细胯,行走间带着天然的威仪,长得颇为俊俏,眉目中贵气天成。
冯公公紧跟其后,笑着问:“皇上,您看.........可要记档?”
皇帝郝天旭回头看了一眼大门,今天总归是在紫兰菀受到了算计,那一杯茶里加了不应该加的东西,虽不知何人所为,但总归与这紫兰菀脱不了干系。
刚才的佳人虽好,但作为天子,讨厌被人算计。
只不过,若是天子被人下药这件事情闹开,怕是整个紫兰菀都要遭殃,刚才的佳人说不定性命都难保,天子脑海里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佳人实在是太秀色可餐。
不如就略施小戒,让她长长记性吧。
天子?暗不明的眸子有些冷意,挥一挥手,“不必记档了。”转身离去。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轰得姜玉欣和小喜子神形俱损,身体不支,险些瘫倒在地。
冯公公的话响起:“今儿个的事情,不用本公公再说了吧。”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居高临下。
婉芳忙上前道:“冯公公放心,皇上的意思,奴婢们都明白了。皇上日理万机,又怎么会有雅兴驾临紫兰菀这等偏僻之地呢。”
冯公公斜睨了她一眼,见她打扮如此隆重,紧蹙眉头。
婉芳这点小伎俩又怎么能逃过他的法眼,刚想到皇上刚才的态度,冷哼了一声:“身为奴婢,就要安分守己,不该说的别说,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抬手一指,对着婉芳道:“你带人去里面收拾一下吧。”
眼见他们走远,婉芳立即冲了进去,小喜子和姜玉欣连忙跟了上去。
屋内燃着银丝炭,将整个屋子烘得暖暖地,与外面如同两个世界。
姜玉芸盖着锦被闭着眼静静地睡着了,脸上潮红还未完全褪去。
婉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冷笑一声,一把扯下锦被。
姜玉芸猝不及防,露出未着寸缕的身体,乍惊一下坐起,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连忙扯过锦被遮挡身体,定定地看着婉芳。
婉芳冷笑一声,恨恨地说道:“贱胚子,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德性,竟然睡到主子的床上来了,你也配?”
姜玉欣走到床前,抱住妹妹,转头喝道:“我妹妹是侍寝,你有什么资格说她?”
“呵,”婉芳笑声里仿佛淬着毒药,道:“就凭她,侍什么寝?皇上都说了不必记档了,这个侍寝根本就不算数,
下贱胚子就是下贱胚子,就算是被皇上宠幸了也是烂泥一堆,始终上不了墙。”
“不记档?”姜玉芸如遭五雷轰顶,天旋地转。
自己本不愿意争宠,但阴差阳错上了龙床,于是便想着,若是因此得了皇帝的宠爱,就有机会替父亲翻案。
现在却告诉我‘不记档了’,那自己这算是什么?这分明是奇耻大辱啊!
婉芳尖酸刻薄的声音再度响起:“小骚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骂声不绝于耳,全然忘记了,今天这一切的始作俑正是自己。
姜玉芸到底是被皇帝宠幸过了,而自己,却连被宠幸的资格都没有,就被退货赶出门外。
她肆无忌惮的骂着,似乎如果今天承宠的是她,结果便会改写。
这骂声里,一半是发泄自己功亏一篑的怒火,另一半则是深深的嫉妒与眼红。
姜玉欣看着妹妹神色呆滞,宛如一块木头,刹那间泪如泉涌。
小喜子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喝了一声:
“闭嘴!若不是你妄想一步登天,给皇上下药,又没被皇上看中,姜玉芸怎会受此无妄之灾?你有何脸面骂人。若是你再这样欺负她,大不了我小喜子豁出这条命,将你所作所为告诉皇后娘娘,让她治你一个谋害皇上、秽乱后宫的罪名,
咱们整个紫兰菀的人都一起见阎王好了!”
婉芳被当场拆穿,面色通红,恶狠狠地瞪着小喜子,小喜子不甘示弱,马上回敬了一个更狠的目光。
“哼!她已遭皇上厌弃,又没了清白之身,现在已经成为了整个后宫的笑柄,这以后的日子定然是生不如死,你就慢慢熬吧!”婉芳恨恨地说道,转身离开。
“妹妹,你怎么样了?”姜玉欣摇了摇怀里的姜玉芸,可是她怔怔的不发一言,毫无反应。
过了好一会,姜玉芸突然泪盈于睫,呢喃道:“他说过等我出宫便娶我,我却负了他;皇上说给我个身份,却又将我弃如敝履。
报应啊,这就是上天对我三心两意降下的报应。”说完声声涰泣。
“妹妹,”姜玉欣心里也是十分悲苦,只好随口安慰道:“或许陈太医不介意呢?你先别灰心,咱们慢慢想办法!”
小喜子面色有些难看,缓缓道:“被宠幸过的宫女,即便没有记档,到了二十五岁也不能出宫,只能在这后宫里终此一生了。”
姜玉欣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