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九思与下属的关系应当还算融洽,他并没有责怪下属的多嘴,而是轻声道:“别自作聪明了,大公子的危险不在擂台之上,而在擂台之下。”
说完,段九思策马扬鞭,快速奔进了黑暗中。
……
昭英会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天。
萧北梦与叶孤鱼的战斗结束后,昭英会的第一和第二就会诞生。
而这之后,便是第三和第四名的争夺。
不过,钟良已经身死,凤离直接成为昭英会第三。
按照原计划,还要决出昭英会的第五到第八名,但是,姬少云和项流锋的目标是昭英会第一,不屑于去争第五和第八,在八强赛结束后,便先后离去。
凌未央也同样对昭英会的名次不在意,她虽然没有离开怒风原,但却是明确表态,不会再出战。
至于风凌意,他此际是重伤之体,也拒绝出战。
故而,此番的昭英会,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场战斗,萧北梦与叶孤鱼之间的战斗。
因为只剩下最后一场比斗,昭英会的时间推迟到了巳时。
广场内已经是人山人海的时候,裁判才飘然上到了擂台,而且,不是一个裁判,而是两个,两位白须飘飘的老者,一高一矮。
“下面,我们将要进行昭英会的最后一场比斗!”
高个子裁判上得擂台后,便高声出口,声震整个广场。
“有请,萧北梦!叶孤鱼!”矮个子的老者的声音颇为洪亮,震耳欲聋,而且,他还颇为擅长调动气氛,抑扬顿挫的话一出口,就将广场中观众的热情给激发了起来。
随后,在万千呼喊声之中,萧北梦和叶孤鱼先后纵跃上台。
“叶孤鱼、萧北梦,比斗的规矩你们已经很清楚,我们便不在这里赘述,你们能走到这一步,便证明你们都是当世顶尖的年轻天骄,昭英会第一会荣耀加身,固然重要,但拳脚无眼,保全性命才最重要。”高个子的老者轻声开口,他满眼赞许地看着萧北梦和叶孤鱼,颇有长辈风度。
“多谢前辈提醒。”
萧北梦对着两位老者拱手回应,态度恭敬,他能感受到两位老者的善意。
叶孤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仍旧是一脸冷酷的模样。
两位老者在确定萧北梦和叶孤鱼皆已准备好后,便同时出声宣布比斗开始,并各自退到了擂台的一个角落,成对角站立。
“萧北梦,此剑名为,……。”
叶孤鱼将玄浪剑横于胸前,要学老派的修士,在与人动手前,先介绍一下自己的兵器,还有擅长的功法,生怕被对方指摘胜之不武。
“叶孤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老套?”
萧北梦挥手将叶孤鱼打断,道:“我知道它叫玄浪,和我的,……。”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斩龙剑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便改口道:“是天下十大名剑之首。”
“我这不是老套。”
被萧北梦打断,叶孤鱼却是没有在意,脸上仍旧没有半分的表情变化,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是郑重,对比斗的郑重,也是对玄浪剑、对你的尊重。”
“好吧,你接着说。”
萧北梦长叹一口气,示意叶孤鱼接着介绍。
“今日的比斗,我一共出十一剑。前面十剑,完成我们两年前的约定,你若是接下了我的十剑,楚春阳和我姐的事情,我便不再插手。”叶孤鱼轻轻出声,仍旧板着一张脸。
“你不插手可不行,我接下了十剑,你就得张罗婚宴的事情。”萧北梦插话进来,脸上挂着笑容。
他如此说话,就是故意的,就是要去破坏擂台上紧张的情绪。
萧北梦与叶孤鱼无冤无仇,而且,还颇有渊源。故而,与叶孤鱼的这场比斗,若非事关学宫,他十有八九会直接下擂认输,不会与叶孤鱼拼过你死我活。
昭英会第一对他个人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叶孤鱼听到萧北梦的话,再难保持淡定与冷酷的表情,脸皮更是止不住地抽扯了一下,显然在努力压制心中的紊乱的情绪。
“十剑过后,第十一剑,我们定胜负!”
叶孤鱼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绪。
“这就说完了?”
萧北梦见到叶孤鱼停了下来,面露狐疑之色地问道。
“说完了。”叶孤鱼同样也是一副疑惑的表情。
“你忘了介绍一件事,关于玄浪剑的。”萧北梦现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
“关于玄浪剑的?”叶孤鱼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了。
“你上次跟横天门的顾集比斗的时候,不是说玄浪剑一旦出鞘,不见血不回的么?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也不好好介绍一番?”萧北梦没好气地出声。
叶孤鱼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仍旧端着脸,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还提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有疑问啊。”萧北梦的嘴角现出了浅浅的笑意。
叶孤鱼心中感觉不妙,但却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疑问?”
这个时候,台下有急性子的观众,见到萧北梦和叶孤鱼迟迟不开打,便扯着嗓子喊道:“两位,你们现在是在擂台上呢,擂台上就做擂台上的事情,要聊天,等你们下了擂台,怎么聊都行,不要耽搁,……。”
不等这位观众把话说完,萧北梦和叶孤鱼几乎同时回头、同时出声,喊出了两个相同字:“闭嘴!”
一个声音霸气,一个声音冷酷。
这位观众当即把头一缩,躲进了人群之中,半天不敢露头。
萧北梦嘿嘿一笑,又把目光投向了叶孤鱼,笑道:“叶孤鱼,你的玄浪剑不见血不回,对顾集的时候,的确是见血而回。但与草剑庐的凌未央比斗的时候,你的玄浪剑出了鞘,也回了鞘,但可是没见血呢。不单没有见血,你自己还口口声声地说自己不想伤凌未央,这又是怎么回事?”
叶孤鱼再也不能保持酷酷的表情了,一张脸更是微微有些发红。
“难道,玄浪剑对敌见血的时候,也分对手是男是女?”萧北梦接着问道。
“凌未央的师尊对我有指点之恩,我自然不能伤她。”叶孤鱼快速冷静下来,冷冷出声。
“我没说你,我在说玄浪剑呢。”萧北梦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叶孤鱼正要开口解释,但突然反应了过来,随即朝着萧北梦一瞪眼,冷声道:“萧北梦,要动手就赶紧的,少废话!”
说完,叶孤鱼在玄浪剑的剑鞘上轻轻一拍,玄浪剑随即铮的一声出鞘,寒光乍现,瞬间照亮整座擂台。
萧北梦说笑归说笑,但一旦动手,却是半点不含糊,立马神情一肃,脚踩踏星步,十步拳蓄势待发。
叶孤鱼手腕轻抖,玄浪剑随即释放出吞吐不定的乌光剑芒,无形的剑气从剑身之上一波又一波散发出去,像是急拍岛礁的海浪一般。
他还未发动攻势,萧北梦便感觉剑气扑面,魂海内的剑意更是受其引动,躁动不安。
“好厉害的剑气!”
萧北梦心中暗惊,连忙催动念力,压制并安抚躁动的剑意。
下一刻,叶孤鱼动了,一道寒芒激射而出,玄浪剑斩破空气,瞬间便斩到了萧北梦的面前。
萧北梦双目微凝,十步拳悍然迈出,数十个拳影随即将玄浪剑给重重封锁。
叶孤鱼人随剑动,手腕再翻,玄浪剑剑气大盛,瞬间就将数十个拳影斩碎,将十步拳的第一步给破去。
萧北梦眉头轻皱,连忙迈出了十步拳第二步。
一时间,擂台下的人只看到一黑一白两道残影在擂台上分分合合,拳影纷飞,剑气漫天。
噗噗噗,剑气和拳影碰撞后消散的声音响个不停,并掀起重重气浪,卷得两位裁判的衣衫猎猎作响。
萧北梦走完十步拳的第五步后,叶孤鱼纵身后撤,将玄浪剑倒竖与身前,沉声道:“方才这七剑,就当我们热热身,下面的这三剑,你可得认真对待。”
话音落下,叶孤鱼身形一晃,整个人突兀化作一道残影向着萧北梦疾冲而去,身与剑几乎合一,百千剑气瞬间在玄浪剑的剑身之上绽放,气势逼人。
萧北梦不敢怠慢,脚踩踏星步,连忙迈出了十步拳的第六步。
三息的时间之后,叶孤鱼与萧北梦极速分开。
叶孤鱼斜握着玄浪剑,胸膛微微起伏。
萧北梦轻吸一口气,在他的衣服的下摆位置被剑气割出了两道破口子。
“萧北梦,你已经接下了我的十剑,楚春阳的事情,我不管了。接下来的这一剑,……。”叶孤鱼缓缓出声。
萧北梦不待叶孤鱼把话说完,把头一摇,道:“叶孤鱼,你心里明明觉得我舅舅跟你姐姐挺合适,你想让我舅舅破而后立,实力再上一层楼,你直接跟他说就是,弯弯绕绕地做这么多事情,吃力又不讨好,你这又是何必呢?”
叶孤鱼明显一愣,随即脸皮又微微有些发红,正欲开口,却听萧北梦又说话了。
“叶孤鱼,我给了你这么大一个台阶下,你是不是也应该投桃报李?”萧北梦的嘴角微微上翘起来。
“你说?”叶孤鱼倒是相当的坦荡,竟是没有解释,认同了萧北梦的说法。
“咱们很快就是亲戚了,打来打去的,多伤和气。这场比斗,咱们意思意思,做一个平局如何?”萧北梦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
叶孤鱼很是干脆地摇了摇头,道:“一码归一码,你我今天必须分出胜负!”
“并列第一,也不行?”萧北梦皱起了眉头。
他很清楚,叶孤鱼应该比姬少云要强出一线,若是全力一战,胜负难料,而且,他们两人之中,可能有人逃不脱一个伤重甚至丧命的结果。
萧北梦对叶孤鱼有好感,而且,两人马上就能扯上点亲戚关系,他是真的不愿意与叶孤鱼生死相搏。
他已经在尽力避免这种局面,但是,叶孤鱼若是一意孤行,他也不得不全力一战,他要保全学宫的威严。
“昭英会只有一个第一,不能有两个。”叶孤鱼轻轻出声,语气异常的坚定。
萧北梦在心中长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我这一剑,名为西归,乃是我结合万剑宗的传承剑谱,再加上草剑庐君无双君前辈的指点,体悟三年而成。迄今为止,我还没有以此招对敌,你是第一个。”叶孤鱼缓缓出声。
萧北梦的神情凝重起来,一剑西归,名字听来一般般,但却糅合了万剑宗和草剑庐的剑道精髓,而且叶孤鱼又如此地郑重和凝重地介绍,必定不凡。
“我们一剑定胜负,看一看我的一剑西归强,还是你的十步拳第七步强。”叶孤鱼抬起头,眼神淡然地看着萧北梦。
“你就这么自信,这一剑能分出胜负?若是分不出,我们算是打平?”萧北梦仍旧没有放弃劝说。
叶孤鱼眉头微皱,稍作沉默后,沉声道:“无论如何,昭英会只能有一个第一,要么我倒在擂台上,要么你认输。”
“真是个犟疙瘩!”
萧北梦暗骂了一句,而后高声道:“来吧,就让我看看你的这一剑到底有几分成色?”
说完,萧北梦率先发动攻击,身体急掠而出,迈着诡异的步伐冲向了叶孤鱼,十步拳第七步悍然踏出。
轰隆隆的声音在擂台上响起,遮天蔽日的拳影排山倒海一般地涌向叶孤鱼。
叶孤鱼眼中精光暴射,单手急速在玄浪剑的剑身之上快速一抹,而后将丹田内的剑气一股脑地注入进玄浪剑。
随即,玄浪剑乌光大绽,汹涌的剑气澎湃而出。
“去!”
叶孤鱼伸出两指,在玄浪剑的剑身上轻轻一点。
下一刻,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玄浪剑从叶孤鱼的手中脱离,如同一条黑色的游鱼一般,在空中旋转着,极速刺向了萧北梦。
而且,玄浪剑在飞刺前行的过程中,剑身散发出来的乌光急剧增长,迅速将整座擂台笼罩,而后蔓延至擂台之下。
乌光所所到之处,剑气森然,擂台下的观众急忙后退。随着乌光逸散向擂台之下的剑气太过强盛,一些退得稍慢的观众,衣衫被剑气割破,甚至还有了伤势。
“飞剑!怎么可能?”
“飞剑之术,只有上三境的剑仙才能够使用。叶孤鱼明明只是九品剑修,怎么可能施展出飞剑之术?”
“难道,叶孤鱼已经是上三境剑修?”
……
擂台之下、看台之上,一些修为高眼力强的人纷纷惊呼出声。
学宫的擂台之上,黎曼曼脸上升起了愤怒之色,道:“叶孤鱼已经晋入上三境,他已经破坏了昭英会的规矩!”
说完,黎曼曼就准备飞身去往擂台。
“曼曼,叶孤鱼现在只是九品剑修。”柳红梦一把将黎曼曼拉住,神情凝重地开口。
“怎么可能?九品剑修能使用飞剑之术?”黎曼曼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尽管是因为有了玄浪剑的部分帮助,他才能施展出飞剑之术。但是,万剑宗剑子,依旧是名不虚传!”
柳红梦长叹一口气,而后一脸忧色地关注着擂台上的动静。
凤离此际也在看台之上,看到叶孤鱼施展出飞剑之术,同样的震惊不已,同时,一张本来就苍白的脸,立马又白了几分。
她很清楚,即便自己全盛之时,也必定接不下叶孤鱼的这一剑。她接不住,那萧北梦呢?
凤离死死地盯着擂台,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想要看清萧北梦的身影。
但是,萧北梦被淹没在乌光和剑气当中,偶尔有白影一闪而现。
凤轻霜和穆家三兄弟的脸色同样的凝重,叶孤鱼已经能施展上三境的手段,他们此际已经认为,萧北梦的十步拳第七步虽然强,但应该不是叶孤鱼的对手,他们现在只希望萧北梦能撑过叶孤鱼的这一招,保全性命。
学宫未能获得昭英会第一,固然遗憾,但若是萧北梦折在了擂台上,这对学宫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周冬冬和赵燕雄站在凤离的身后,俱是拳头紧握,大气不敢出一口。
尤其是周冬冬,额上更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而在其他的看台上,万剑宗的叶青雷以及一干万剑宗的高手们俱是喜气洋洋,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郭优才等人也是脸上带笑,但是,若是细心观察,他们的笑里还透着担忧。
叶孤鱼此际展现出来的实力和天赋,让他们感觉到扑面的压力。
约莫三息的时间之后,擂台之上突兀响起一声暴喝,一只拳头刺破重重乌光和剑气,以无可匹敌的气势轰到了叶孤鱼的身前。
叶孤鱼脸色大变,连忙催动身形急速后退,由此同时,玄浪剑破空而回,横在了叶孤鱼的胸膛之前。
下一刻,只听嘭的一声,拳头重重地轰在了玄浪剑的剑身之上。
叶孤鱼闷哼一声,连人带剑倒飞而出,一直飞退出两丈多远,最后停在了擂台的边缘,险些被直接轰落擂台。
与此同时,擂台上的乌光和剑气悉数散去,一道身影昂首挺立在擂台中央,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割破了不下二十处,浑身鲜血淋漓,正是萧北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