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轮。
“我的草莓!!!”
吕言谋眼珠布满血丝,他的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好似要把头皮都生生拽下来。
甲板上,幸存者们如蚁群般密集攒动着,他们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斜倚在舷墙,与同伴自顾自地交谈,谁都没有闲暇去理会驴子的癫狂。
“这都站半天了让不让进啊,我们都在海上住了小一年了,能有什么事。”
“说是吕统领不在,谁都不当家,你就耐心等等呗。”
“不当家?呵,你没瞅那几个军官戴了多少枚功勋章啊,那统领能比人家的官大?
我看啊,就是等个处理杂事的,万一咱谁出了毛病,顺便背个锅。”
“嘘,自己清楚得了,叫军官听到给你穿小鞋。”
“我呸!老子现在啥都不怕,别说军官,首脑给这儿我也有啥说啥,能管住老子的就一个,那就是周磊哥!”
吕言谋此刻根本没闲心管民众聊什么,眼里全是被踩踏的心血。
种植蔬菜、水果和植物的瓷盆有的倒扣着,有的滚到了角落,而大部分都碎掉了。
幼苗和泥土像是激烈打过一架后离婚了似的,二者分道扬镳,相隔甚远,尽显悲惨与凄凉。
吕言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瘫了下去,颓废地跌坐在地。
我的宝贝......
齐绪秉承着不浪费的想法,捡起折断的根茎和绿叶全部送进口中。
“啊啊啊啊啊!”吕言谋歇斯底里地踢动双腿,满眼都是深深的绝望,没有一丝光彩。
齐绪连忙吐了出来,“给给给给....”
“.....”吕言谋低头看着掌心里嚼碎了的绿渣,这无疑是在残忍的告诉他,彻底没救了。
“你叫晚了,我当你不要了。”齐绪轻声解释。
吕言谋眼里血丝密布,心里清楚不能怪齐绪,可他也没办法逮民众数落。
只能挑个不是那么无辜的软柿子泄火。
瞬时,犀利的辱骂直冲小七而去:“有蜗牛生没蜗牛养的东西....”
齐绪甩手把绿渣拍吕言谋嘴里,“要撒气找民众撒,欺负孤儿算什么。”
吕言谋使劲“忒”出渣子,咄咄逼人:“谁叫他吃的!嘴就这么馋?!搁树林里为什么不吃!”
齐绪:“是我吃的,是我,不是小七。”
“那你也是有人生没人养的!你亲妈都不喜欢你!讨人嫌!”
话就这么顺口溜了出来,吕言谋猛地闭上嘴。
许久,他垂低了头,支支吾吾,“那个....我无心的.....”
“没关系。”齐绪淡如止水,但吐出的话却字字锥心。
“怪不得你爹不喜欢你,要在外面养小老婆和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看你这样碧霄应该不缺肥料吧,因为你的嘴就会喷粪。”
“我去密码的!”吕言谋的内疚荡然无存,狠狠扑倒齐绪抡起拳头。
古川着急忙慌地想拦,却被古灵一把拽住。
“小弟,这就叫破窗效应。”
“以后啊,心里有什么委屈自个儿憋住,千万别给旁人说,哪怕对方是自己最亲密的朋友也不行。”
古川见齐绪轻松拿捏,点头应下,“学到了。”
学到了不能跟齐绪硬刚,在海上也不行。
那驴子宛如擀面皮的棒子,在齐绪手下滚来滚去,毫无招架之力。
古川不禁替他感到丢人,突然后衣领一紧,身体被强横的力道拉着走,“姐....”
古灵目视前方的混乱。
一个穿着豹纹裙的‘野人’被一群女人团团围住,女人们情绪激动,像是在讨说法。
古灵:“小弟别怕,姐姐带你去行侠仗义。”
“哦.....”古川余光瞄到许弘文与自己擦肩而过,怀里不知抱着什么东西,银光闪闪,顿时来了兴趣。
可他又不想忤逆姐姐,只好作罢。
“别玩了,看看这个。”许弘文漫不经心地把鱼抛给齐绪。
要是平白无故找对方聊天,齐绪大抵不会鸟他,他也不想冷脸贴冷屁股。
可有了媒介事情就简单多了,公着公着私事化小,小事化无。
完美。
齐绪推手滚开晕头转向的驴子,随后,拉直柔若无骨的带鱼,心里满腹狐疑。
好软啊.....不对劲。
此带鱼近一米,修长且扁平,头部呈三角形,体表有一层细小而紧密排列的银色鳞片。
头部两侧是一对向外鼓凸的鱼目,其中,长出了几截细长的须。
‘须’平滑柔软,手感与蜗牛触角别无二致。
带鱼的嘴部宽大上翘,嘴两侧同样有许多‘须’。
而须的顶端,皆是熟悉的小黑眼睛。
“变异了。”吕言谋毫不惊讶。
事实上,他在碧霄的沙滩已经见过不少。
从先开始的偶尔出现,到如今几乎都成了这副怪样。
他只能暂时中止水产加工的相关作业,等待固伞的化验结果。
目前整座基地的食物来源仅靠农作物与之前大量储存的鱼罐头,另外还有用武器交换的军粮,倒也没有食物紧缺的困境。
他缺的是水,不用节省能喝到饱的水。
偏偏最近的淡水资源被人抢先一步。
齐绪察觉到驴子不含修饰的视线,用手指抠开带鱼的嘴,“有话就说。”
“没话。你看你的,我看我的,我又没捣乱。”吕言谋不想讲明。
他不会把短板暴露给齐绪,省得让对方捏得死死的。
淡水可以从别的城市获取,他有的是资源交换。
想来各地‘小王’不会比齐绪难搞,更不会比他奸诈。
只是如此一来,容易引起固伞的疑心,以为他也要发展自己的小势力。
但他不在乎了,他不想再琢磨固伞会怎么看,他要走自己的路。
吕言谋心里不止要统一南部。
他还要拿下北方固伞。
“闻到味儿了驴子。”
许猪调侃的声音近在耳边,吕言谋回过神,盯着眼前的黑色手机屏幕。
里面的青年眼神炽热而贪婪,嘴角勾着一抹志在必得的弧度。
这副神态唯有四个字来形容,野心勃勃。
不对,这叫雄心壮志。
吕言谋见屏幕亮了起来,挥开许弘文的手,“你家小孔雀打电话了。”
许弘文想都不想地挂断,回了条短信。
【忙着挖坟,再打给你埋进去】
【\/(tot)\/~~我好累,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许弘文移动指尖停在拉黑键,犹豫再三,最终没有按下去。
他装好手机看向齐绪,“怎么说?”
齐绪眉头微皱,语调里带着些许疑惑,“没有牙。”
吕言谋科普道:“带鱼是有牙的,牙齿向内弯曲呈钩状,如果被咬一口,血很难止住。”
“嗯....”齐绪知道,就是这一点很怪。
此鱼明显变异,那嘴里的牙更多才对,怎么会没有呢?
他若有所思,手指沿着鱼嘴慢慢摸着。
能摸到骨头的轮廓,但骨像是酥了,一按一个坑。
“有蜗牛吗?”许弘文问道。
齐绪贴近鱼口,浅浅吸了一口气,“咳咳!”
他嫌恶地拧巴着脸,侧过头。
好臭啊。
齐绪缓了片刻,如实说:“太臭了,我闻不出来,这鱼是民众日常吃的吗?”
小岛周边的海干干净净,不见一具浮尸,八成被捞上来当一日三餐了。
“没错,是主食。”许弘文贴近好奇地闻了闻鱼嘴,顿时露出狰狞的表情,“呃。”
他拔出小刀:“剖开看看。”
齐绪即刻将带鱼平铺,吕言谋立马伸手拦住。
“都是人,你们顾及一下好不好,万一出事怎么办!”
许弘文不为所动,攥住驴子领口甩了出去,“走你吧。”
吃都吃了,要出事早出事了。
倘若因他们动手突发事故,那只能说老天爷要收命,民众的阳寿和好运到头了,与他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