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恒扭头看了看意沛,二娘的意思,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娘,但如果违逆也是不孝。
正当孝恒犹豫的时候张妈便一把拉过意沛,“跪下!时辰还没到呢。”意沛失望地看了孝恒一眼,重新跪在刚才的鹅卵石地上。膝盖接触到鹅卵石的时候只觉得疼痛难忍。
“哎呀呀,原来在这儿!”孝谦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一把把意沛拉了起来,“跟我走!”
他的突然出现把意沛、张妈和孝恒都吓了一跳。“三少爷,这......”张妈立刻拉住了意沛另外一条胳膊,“不能走!”
孝谦转过头板着脸道:“为什么不能走?”
“是二太太让她跪在这里,她没有伺候好二少爷!”张妈稍稍使劲就把意沛拉了过来。
“那正好!”孝谦说道:“她还得罪我了呢!昨天害得我骑了大半天的马,今天屁股都不能坐!我要好好教训她!”孝谦用力把意沛拽了过来,然后站在她前面。“反正都是罚,二娘罚她我罚她还不都是一样罚?告诉二娘,我一定让她解气!”说着就拉着意沛快步离开。
孝恒脸上微微一笑,对尚未反应过来的张妈说道:“这回你向二娘交差了。”然后就踱着步离开了。
孝谦拉着意沛跑了很远,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回头一看意沛脸上颇为痛苦,“怎么啦?带你跑出来还愁眉苦脸的?难道你想跪着?”
意沛指了指自己的膝盖,道:“疼!好疼!”
孝谦撩开她的裤管看了看道:“没事儿,只是有些红印。我让我爹罚跪一夜的时候,第二天都不能走路。”他打开一间库房的门,里面是摆放着杂物。他让意沛坐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道:“你在这里坐一会儿,休息一下就好了。”他从口袋里拿出怀表看了看,道:“现在是十点半,你在这里待一个半小时就能出去了。见了人就说我罚你......罚你......”他脑子里翻阅着父亲罚他得招数,“就说我罚你顶盘子。”说完就要出去。
“三少爷......”意沛看了看这间杂物房,“我一个人在这儿?”
“是啊!”孝谦说道:“我还要出去玩儿呢。”说完就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意沛一个人待在这间杂物房有些害怕,但想到万一出去就会被张妈抓住继续罚跪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待着这里。可是孝谦只是告诉她待一个半小时出去,可这里没有钟表她根本无法确定时间。待了很久粗粗地估摸一下大概到了时间,意沛才敢往外走。
吃午饭的时候孝恒看到迟迟而来的孝谦便问道:“你带她去哪里啦?”
“谁?”孝谦似乎已经忘记了几小时之前的事情。
孝恒凑近孝谦的耳朵,道:“岑意沛呀。”
“哦,她啊。”孝谦说道:“我带她去了库房,应该没事了。”
这时候看到父亲和两位太太走了出来,兄弟三人忙端坐好(孝和在自己房里吃饭)。家长们坐了下来,钟进贤说了声“起筷”后大家方才动筷吃饭。吃了没几口二太太燕春妮就若无其事地问道:“三少爷,听说你正管教那个岑意沛。不知道你怎么管教来着?”
钟进贤听了不由地看了一眼孝谦。孝谦愣了愣然后笑道:“二娘怎么知道的?张妈的消息传递地够快呀。”孝谦吃了口饭道:“谁惹了我不高兴了,我会让他消停吗?二娘放心,不会比你罚她跪鹅卵石轻。”
“跪鹅卵石?”钟进贤皱了皱眉道:“为什么要罚她跪?”
“她没有伺候好孝和,所以我就罚她了呗。”燕春妮理所当然地说道。
钟进贤“嗯”了一声道:“待人以宽,我经常跟你们说。就算下人做错了,打过骂过就行了,何必用此不厚道的方法?”钟进贤喝了口汤后放下了碗筷,“她才刚来不久,大家都宽容一些吧。慢慢儿教。”
钟进贤吃完饭就离席了,剩下的人似乎轻松了些,孩子们快速吃完饭就各自散去。燕春妮对大太太说道:“大姐,孝谦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我看再过些年就连老爷也管不住喽。”
大太太金如珍听了淡淡一笑,“孝谦自幼便是如此。我也不指望他。不过幸好我还有个出息的孝恒,这让我很欣慰。”眼看燕春妮的脸色沉了下来,金如珍忙说道:“其实孝和也很聪慧,就可惜身子骨太弱了。将来长大了,身体允许的话老爷也一定会委以重任。”说完就起身道:“我还有事,你慢慢吃。”
燕春妮惹了一肚子气,金如珍仗着有孝恒得宠又是正妻,骨子里根本没有把她整个二太太放在眼里过。求只求孝和快些长大,凭他的聪明一定能和孝恒抗衡。
话说意沛走出库房只觉得肚子很饿,于是去了厨房。早饭没有吃,这会儿希望能赶上吃午饭。可是到了厨房才看到大家已经在收拾碗筷了。
一个仆人看到意沛站在门口就说道:“你跑哪儿去啦?这会儿才来?饿着吧。”
意沛听了都想哭,腹中饥饿、膝盖又痛,在家就算是吃糠咽菜也比这里来的开心。
张妈走了进来看到意沛便道:“你怎么还在这儿?这会儿二少爷要歇午觉了,还不快去准备下午的汤药!傻愣在这里!”
意沛只好饿着肚子去拿药包,将药材浸泡在清水中洗净。一边洗一边忍不住落下泪来。突然有人站在她身边,伸手递来一块手绢。意沛抬头一看,正是大少爷孝恒。
“擦擦眼泪,不要哭。”孝恒说道:“以后做事小心些就不会挨骂受罚了。”意沛接过来擦了擦眼泪,然后把手绢还给了孝恒。
孝恒没有去接,而是说道:“你留着吧。”他看意沛脸色发白便问道:“你脸色不好,不舒服吗?”
“我......我从早上到现在没有吃过东西。”意沛低着头轻声说道。
孝恒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又走了过来,手里抱着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两个白面馒头。“我找不到别的,只有这些。将就着吃吧。”
这个时候就算是白面馒头对意沛来说也是珍馐美味,她拿过来一连咬了好几口。孝恒见了忙舀上一瓢清水道:“慢一点,别噎着。”半个馒头入肚,意沛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孝恒看到她脸色好转才说道:“你慢慢吃,吃饱了再做事。我走了。”
孝恒准备去庄子上看看,就要种第二波秧苗了。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游奎中提着篮子站在门房,正和有富说话。
“大少爷。”游奎中看到孝恒忙躬身行礼,“小鱼,叫大少爷。”
一旁的游小鱼轻声唤了声,“大少爷。”
孝恒看了看小鱼手里的篮子,“咦?这是什么?”
游奎中忙把盖在竹篮上的布掀开,“这是自家种的苹果树,特地摘些来给老爷、太太还有少爷们尝尝鲜。”
“奎中叔有心了。”孝恒说道:“有富叔,带奎中叔进去等吧。外头怪热的。”
“是。大少爷。”有富问道:“大少爷,您去哪儿?”
“我去田埂上走走。”孝恒说着就离开了。
孝恒走了没多久,有人出来说道:“游奎中,老爷让您进去呢。”
“谢谢小哥。”游奎中带着女儿进了钟家大宅。
钟进贤坐在堂屋喝着茶,游奎中进来就躬身给他请安。“钟老爷大安。”
“哈哈,奎中啊。坐!坐!”
游奎中不敢坐,只不过屁股粘了一点点椅子。“屋后的苹果熟了,特地摘些来给老爷尝尝。”说着就把篮子递了过来。
有富把篮子接了过去,钟进贤笑道:“劳你想着。正好儿,我正想吃些新鲜的果子呢。”
游奎中笑道:“钟老爷乐善好施,这么一点点苹果只能表表我们一家对您的感激了。”
“不用客气。”钟进贤说道:“对了,你儿子润生的腿好些了吗?”
这一问使得游奎中的脸色难过起来,“唉~~大夫说润生的腿伤得比较重,虽然已经愈合,但要真的恢复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哦。”钟进贤听他的口气就猜到他来的目的,他不发话只是喝着茶。
游奎中见钟进贤不说话,只能厚着脸皮说道:“钟老爷,欠您家的租子我一定想办法还上。不过我儿子不能动,女儿不能顶替儿子干活。这不又要插秧了,我来不及做。我想请个人,可是没有钱。”只见钟进贤还是不发话,游奎中拉着女儿小鱼道:“钟老爷,我女儿小鱼今年十五岁,要不您就收了她做丫头吧。在您这儿伺候老爷、太太们。”
钟进贤这才放下茶来抬头看了看游奎中,然后又看了看游小鱼。“有富,我们这里需要使唤丫头吗?”
“老爷,正好儿三婶要回乡了。的确少一个使唤丫头。”有富说道。
钟进贤点点头,道:“那好吧。你这闺女是卖给我们钟家呢?还是雇给我们家?我不逼你,你自己决定。”
“我......”游奎中也是没有办法才想了这个办法,他也不愿意女儿给人家当丫头。犹豫半晌才说道:“能不能签个五年的契约?”
“那就是雇给我们家五年。”钟进贤说道:“好吧。我给你女儿一月半吊钱的工钱,包吃包住。如果做得好自然会加工钱。”钟进贤从口袋里摸出两个大洋道:“这两个大洋你拿去雇工人干活儿。至于你欠我的租子和借你的钱都在你女儿的工钱里扣,扣完为止。你看如何?”
“好!好!”游奎中忙应道:“谢谢钟老爷!”
钟进贤转过头对有富说道:“你带他们父女俩去账房签契约,然后带孩子去张妈那儿。让张妈带去给大太太看看,然后分配工作。”
“是。”有富带着游奎中和游小鱼下去了。有富一路走一边说道:“老爷算是厚道啦,给你女儿半吊钱一个月,这种活儿上哪儿找去?”
“没错!没错!”游奎中连声应道:“要不怎么说钟老爷是大善人呐?”
很快契约就写好了,有富拿过来道:“按个手印吧。”
“爹!”游小鱼拉着父亲的胳膊,显得有些胆怯。
“别怕,钟老爷一家待人极好的。你在这里只需待上五年。五年之后爹就带你回家嫁人。”游奎中安慰着女儿,想一想五年后女儿正好二十岁,也是婚配的时候。这么算来女儿不仅能为家里挣钱,还不用家里用米粮养着,的确是好事情。游奎中很快就按好了手印。
有富对小鱼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鱼,游小鱼。”小鱼答道。
“嗯!你跟我来吧。”有富说道:“我带你去见张妈。”
“管家老爷,我想去给钟老爷谢恩。”游奎中说道。
有富笑道:“不用啦。老爷事情多得很,哪儿来这么多空儿啊?你可以回去啦。”
游奎中有些不舍地拉着女儿的手说道:“妞儿,你哥的腿不能下地。爹实在没有办法才这么做。好在钟家是仁善人家,你在这里好好做,不会吃亏。爹一有空就会来看你的。”
“嗯!”小鱼懂事地点头,忍着眼泪说道:“爹,回去照顾好哥哥。我会好好做事,让老爷、太太喜欢。等爹的债还清了,女儿再回家侍奉您和娘。”
“好孩子!”游奎中看到女儿如此懂事甚为欣慰。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钟家。
“走吧。别怕。”有富带着小鱼去了张妈那儿。
张妈上下打量着小鱼,撇了撇嘴道:“怎么又来一个瘦丫头?重活儿做不动,细活儿做不好。养着做什么?”
有富懒得理张妈的抱怨,“别那么多话,快带去给大太太瞧瞧吧。”
张妈“哼”了一声没好气儿地对小鱼说道:“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