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摇是跟着一众弟子来到这儿的。
为了抓住江知渺,他们把止水剑宗折腾得鸡飞狗跳,这般大的动静,让人想不注意都难,江扶摇一路紧赶慢赶,顺着踪迹寻到了地牢中。
幸好她比别人要早寻到江知渺,不然按照江柏宇那性子,这小猫后面会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但此地也不宜久留。
临走前,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龙族幼崽,江扶摇犹豫片刻,还是脱下外裳将其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又抱在怀中。
这里是宗门后山的地牢,看着这龙族幼崽身上的伤疤,再根据周围的阵法,江扶摇不难猜出它经历了什么。
能明目张胆的在这里剖骨,说明这事情和江霆脱不了干系。
但江扶摇还是救了。
主要是某只小猫又是撒娇又是打滚,还整只猫都瘫在了地上,大有一副她不带走这龙族幼崽,她就要和其共存亡的架势。
期间,丑东西下意识就要挣扎,却被江知渺又抬爪在脑袋上拍了一下。
这一拍极其有用,它警惕的眼神瞬间清澈不少,讨好的看着江知渺,乖巧的被江扶摇裹成了个球。
做完这一切后,江扶摇还是不太放心,又捏了几个隔绝的阵法覆盖其上,以免被被人探查出来。
就这样,她衣襟里兜着猫,怀里抱着一条龙,颇为谨慎的行过地牢,身影里透露出了几分鬼鬼祟祟的意味。
江扶摇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还能干这种事情。
走到一半时,地牢突然一阵地动山摇,要塌了。
江扶摇脚步于是更快了些,视线里摇晃不止,但她的步子却很稳,在地牢坍塌之前及时冲了出去。
一路上,她都尽量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以免被人看见。
地牢里一片漆黑,不见天日,等出来后,江知渺才透过衣服发现天已经黑了。
一轮圆月悬于枝头,照亮了江扶摇小小的身影。
她呼吸很急促,额头上微微渗出了汗,等走到岔路时,她思索半响,脚步一拐,就朝着山下走去。
江扶摇走得是一条鲜有人知的小路,因为知道的人少,这条路并无弟子值守,此刻倒是方便了她。
江扶摇知道,这龙族幼崽肯定是江霆让人带回来的。
龙族全身都是宝,这幼崽待在宗门里迟早会被发现,届时定然逃不了被剥皮取骨的下场。
江扶摇决定今夜就送它们下山。
还有江知渺。
今天这一遭混乱让她知晓,美好的东西在她身边是留不住的。
她护不住她。
这般想着,江扶摇一时便有些难过。
她到底还是个八九岁的孩童,平日里就算再沉稳冷静,此刻一想到要亲手将自己喜爱的东西送走,浅蓝色眼眸里还是氤氲起了雾气。
但她没有落泪。
自打年幼练剑时不小心摔倒,因为疼痛哭泣,却被江霆狠狠斥责一番之后,她便知晓,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眼泪代表软弱。
而江霆不希望江扶摇软弱。
他希望她将这一身剑骨利用到极致,像一根蜡烛般,日夜不休的发出亮光。
但此刻的江扶摇还不懂这种道理,她只是隐约察觉到,江霆对自己另有打算。
思绪间,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突然凑到她脖颈边,轻轻蹭了蹭。
江扶摇低眉一看,唇角微微勾起几分。
江知渺用脑袋蹭着她,仿佛在说,不要难过啦。
小猫依然是脏兮兮的,只一双蓝色圆眼睛在月光倒映下显得格外透亮,水汪汪的看着江扶摇,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依恋。
江知渺是个极其敏感的小孩子。
她察觉到了自家娘情绪不对劲,于是便想用这种方法来安慰她。
山道两旁树影幢幢,期间还夹杂着几声鸟鸣,夜风飒飒吹在身上,显然是有几分令人瑟瑟发抖的,但此刻,江扶摇却无端感觉有一股暖意蔓延全身。
“放心吧。”她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小猫的脑袋,低声发誓:
“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
此刻,止水剑宗,江霆的书房内,气氛却是十分凝重。
江柏宇灰头土脸,顶着个大花脸站在一旁哇哇大哭,边哭还边告状。
“爹,就是这个老东西,他不仅不让我抓那畜牲,还捏我肩膀,还打了我的脸!”
“爹,你一定要狠狠教训这东西一番,再把他赶出宗门!”
时间倒回前不久。
等净尘长老拎着江柏宇回到囚室内时,却发现原本放着龙族幼崽的地上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一滩血迹。
因为要给其治伤,净尘长老便揭开了它身上锁链。
没想到就是这一举动便宜了后人。
净尘长老又气又怒,奈何江柏宇还在一旁大放厥词,一口一个老东西,满口污言秽语。
气得净尘长老一个没忍住,抬手就给了江柏宇两耳刮子。
他扇得重了些,江柏宇脸上瞬间高高肿起,他自生下来就锦衣玉食,平日里手指头扎破一点就要嚷嚷半天,和曾受过这种苦头?
这两巴掌扇下来,登时就捅了马蜂窝。
他不依不饶,看着净尘长老的眼神格外怨恨,一见到江霆,便马不停蹄的向人告状。
然而江霆并未同往常一般为他做主。
他蹙着眉头,眸光晦暗不明,脸上阴云密布,脑袋里一团乱麻。
这龙族幼崽,是他们费了大力气才从魔界带回,历经千辛万苦才得到此等宝物。
结果就这样丢了!
丢的理由还如此荒唐,竟然只是为了一只巴掌大的畜牲。
江柏宇看不出来周围气氛的沉重,还指着净尘长老恶狠狠的告着状,后者自打进门起便跪在了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显得江柏宇尤为聒噪。
终于,江霆忍不住了。
“闭嘴!”他盯着江柏宇,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自己闯出来了多大的祸事,平日里你怎么折腾我都纵着你,你为何如此不明事理,事到如今了还在这儿哭哭啼啼!”
“为什么要闯入那地牢,不过一只畜牲罢了,你为何连这点肚量都没有?!”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们的一时意气,地牢里的……”
“宗主!”
净尘长老突然出声打断了江霆,沉声道:“宗主慎言。”
这种事情,还是不方便让江柏宇知晓。
这一打断,也扯回了江霆的几分神思。
他此刻精神紧绷,险些一时气昏了头。
但江柏宇已经傻眼了。
他呆呆看着眼前江霆,难以想象,刚刚那个脸孔狰狞,满身怒气的人,就是平日里平日里儒雅随和,事事都顺着他的父亲。
江柏宇生锈的脑袋终于勉强转了一下,久违的生出一股后怕来。
他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真的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祸事。
“来人。”江霆揉着眉心,转过了身,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掐死江柏宇这蠢货。
一想到此等蠢货竟然是自己生的,他一时也万分气恼。
“把少宗主带回房间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他出来。”
这一吩咐下去,立马便有人把江柏宇带了出去,后者虽然委屈,却也难得的没有哭闹。
今日参与此事的弟子早就被关了起来逐一盘问,却都对此一问三不知,只说自己是来抓猫的。
线索就这样断了。
江霆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找,这一找,就等于是告诉外人,他们止水剑宗丢了不得了的东西,到时候别的宗门参与进来,找回的几率怕是会更小。
“把参与此事的弟子全部罚一百戒灵尺,再关入思过崖思过三年,内门的贬为外门,外门的直接逐出宗门。”良久,江霆这般吩咐。
东西是找不回来了。
但参与了这事的弟子,他一个也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