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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里糊涂又混一天,下工后先去安家学按硗,再去张奉祠家侍弄菜苗。

除除草,浇浇水,小心的用灵气滋养那些小东西。

翠绿的苗苗舒展开枝叶,很开心似的抖动了一下,昂然的挺起细嫩的枝干,精气十足的样子。

一只流着涎液的狗嘴,出现在一棵苗苗的上方,缓缓的靠近。

正撅着腚忙碌的小孩回过头:“三秃,你想挨揍了嘛?”

三秃不为所动,执拗的把嘴张的更大,早有准备的张奉祠抬手就扔了条小鱼干过去,硕大的南瓜动了动脚,一蹬后腿,嗖一下从墙头上跳了下来,直扑三秃,砸懵了狗,然后连挠带咬。

咬的秃秃凄厉的嚎叫两声,夹着尾巴便逃到墙角去了。

瑟瑟发抖,呜呜咽咽,把爪子往鼻子上一搭,好像哭了。

南瓜像个胜利的恶霸一样,享用了美味的小鱼干,然后抖了抖脚上的土,举着尾巴走到张奉祠身边,轻置猫臀,喵喵的叫了两声,抬起爪爪用肉垫,拍了拍张奉祠的鞋。

喵!

扁扁的,苦大仇深的脸,扬的高高的。

张奉祠很懂它,又捏了一条小鱼干喂到它嘴边儿。

刚刚好像一口能吃进一只狗的猫猫,忽然就不会咬了,一条小鱼干半天也进不了嘴,急的喵喵叫。

要给它掰成小小块。

吃完了还要伸着粉嫩嫩的舌头,把手上的渣渣也舔干净。

带着一点点倒刺的猫舌头,卷走的仅仅是鱼肉渣渣嘛?

不!

还有张奉祠的心。

“我们南瓜真是一只又乖又能干,又知道爱惜食物的好猫啊,对不对?”

张奉祠说这话时,南瓜正喵喵的绕着他蹭来蹭去,直把脑袋往他手心里顶。

“哎呦,乖孩子,你是个乖宝宝。”

南瓜喵喵的叫着,喉咙里还咕噜咕噜的,发出舒服的声音。

张奉祠把它抱起来,它乖乖就的趴到张奉祠肩膀上,还是咕噜咕噜的喵喵叫。

角落里的三秃也有类似的声音,从它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声,它呲着牙恶声恶气,好像随时要冲过去把眼前的一切都撕咬干净。

那自然是不行的,终于想起它的张奉祠,从身后掏出给链子,就小孩使了个眼色。

小孩心领神会的从菜地里头走出来,在三秃蹑手蹑脚的跑掉前,干脆利索的把它拴了起来。

皮颈带,铁链子,就拴在石桌边儿,能看清张奉祠是如何哄南瓜的,也能看清小孩是如何侍弄菜地的,可它谁也够不着。

难过的狗对月长嚎。

“嗷呜呜呜呜!”

张奉祠掏出戒条,敲了敲桌子:“不要叫唤!”

南瓜喵喵的蹭了蹭张奉祠的下巴,小声音有点怯生生的。

张奉祠笑开了花:“没说你,我们南瓜叫的最好听了,我们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南瓜:喵!

三秃:……呜。

它这回哭的好真心。

小孩都有点共情了,很能明白,它那种憋屈的感觉。

因为南瓜,在她们俩面前根本不是那样的。

什么好猫猫、乖孩子、乖宝宝的,那和它有什么关系啊?

它打狗、它打人,它为所欲为,它怎么就成了乖猫的?

还不是被小鱼干收买了。

张奉祠,张公公,猫在骗你,你知道嘛?它对着王姨她们也是这样的!

吃饱喝足它就要跑了!

小孩心里一边腹诽,一边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果然,小鱼干吃完了,南瓜立马就从张奉祠的怀里跳了出来,三两下跳上墙头,翻进了陈典膳家里。

也不知它去干嘛。

陈典膳并不喜欢猫,不过细长眼的连理倒是喜欢,有次小孩看到连理抱着它在门口晒太阳,看到她还扭过身去了。

她和他打招呼,他假装听不见,还捂上了猫的眼睛和耳朵。

那也是个怪人。

和陈典膳差不多的年纪,却叫陈典膳干爹。

出了王府,也和小厮一样跟在陈典膳身边侍候,好像永远都不会下值。

大家都叫他连理,小孩还以为他姓连,可张奉祠说他随陈典膳的姓。

叫陈连理。

小孩曾问过张奉祠,连理原来姓什么?

张奉祠想了半天才说:不记得了。

张奉祠,原本也不姓张的。

他和小孩说过许多话,曾经的风光、帝都的春色、故乡的柳叶桃和断肠草以及自己养过的小狗叫二旺。

大多都是些趣事。

但真正触及过去的事他从来也不说。

小孩听的很过瘾,事后回想起来,又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是净能师太,给她讲了许多故事,也没有告诉过她自己的来处。

小孩只能从只言片语中得知——她们、他们和她一样,都没有家可以回。

所以不说就不说吧,有些事小孩也不乐意说。

吃过了宵夜,小孩就要回去了。

张奉祠叫了她一声:“孩子等等,太晚了,叫木头送你回去。”

木头是张奉祠家里的奴仆。

二十几岁,很能干,人也挺机灵的,不知为何会叫木头。

小孩不太想和他一起走:“他跟不上我。”

“你不会慢点儿……哎,算了,你自己去吧。”

张奉祠瞪了下眼,想了想还是摆摆手道,

“直接回家去,不要四处乱跑。”

小孩觉得他越来越啰嗦了,和虞大娘一样絮叨:

“我知道了。”

她回了一句,就出去了,走前还找了一圈南瓜,这里没找到,才去隔壁问了一嘴。

陈典膳家里看门的是个老头,耳朵都背了,小孩问他:“南瓜在这儿嘛?”

他回:“什么馍花栽哪儿?”

他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认出小孩来:“噢,是你啊,猫在呢,刚还在呢,连理抱屋里去了,你要我去给你拿。”

小孩看他颤颤巍巍的,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他去抱那头猫:“我自己去吧。”

她说罢就熟门熟路的跑了进去,拍着门叫道:“连理,我来接南瓜啦!”

“什么连理,公公那俩字儿叫你吃了!”

连理一开门就翻着白眼,使劲的按了按她的脑袋。

他那眼睛又细又长的,小孩也看不清,只是护着脑袋不叫他动:“我还要长个儿呢!”

连理嗤笑:“长吧,长吧,长成个细麻杆,回头拿你当晾衣杆子使。”

这个人很讨厌!

小孩不想理他了:“南瓜,快出来,回家了。”

南瓜一声不吭。

小孩有点尴尬,连理又在笑了。

小孩瞪了他一眼,挤进去找南瓜,他也不拦着。

进去一看才知,南瓜正睡在人家床上呢,身子抻的老长宽面一样一滩,抱它它都不乐意,只往被子里扎。

连理:“哎呀,它不想走你就别弄它了,自己回去吧,一会儿把它弄急了,不定跑哪儿去呢。”

“我知道,不用你说!”

小孩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的猫呢,

“你要照顾好它。”

连理:“凭什么,我一会儿就揍它一顿。”

小孩都走到门外了,听他这么一说,又改主意了,可他又说是逗她的,一会儿一个样,真是讨厌。

最后小孩还是把南瓜扛在肩头上,硬抱回家去了。

连理还说她不识逗。

所以叫什么公公啊,叫他连理就不错了。

本来嘛,他的身份也只是仆役和小孩一个样。